片刻后,武安伯夫人形色匆匆地赶来,还未来得及见礼,苏永世便厉声道:“你对碎玉轩中的北岭腊梅做了什么?!”
方才,他神思稍定,想到陛下的生母好似就是北岭人士。再忆及魏若婉与先太后之间的关系,不由惊惶不已,眼下叫来徐氏欲问个究竟。
武安伯夫人徐琴脸色瞬间变白,她抖着声音道:“那北岭腊梅娇贵,难得养护,妾见也无人去赏,便命人铲了它,伯爷,此事可有不妥?”
猜想得到证实,苏永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的鼻孔里喷出粗气,显然是气得不清,终于忍不住骂道:“你这愚妇!阿婉在时,可曾像你这般!”
徐琴第一次见苏永世发这般大火,本是又惊又惧,此时听到他提到魏若婉,怒火也烧上来了:“伯爷怪我作什,这桩桩件件,哪样不是得了侯爷的首肯?”
“就连魏氏病逝,也是伯爷……”她止住了声音,却是冷笑连连。
苏永世迎头被泼一盆冷水,指着徐琴说不出话来,手指颤了片刻后怒极甩袖而走。
骊山草木葱茏,奇珍异兽遍布,是历代帝王青睐的田猎之处。
此次田猎,来者众多,有王子皇孙,有勋贵豪族,皆猎装在身,弓弦在握,整装待发,英姿勃勃,只等帝王的第一箭射出。
皇帝轻拨弓弦,转动右手拇指玉韘。一只雄鹰展翅飞过,他随即举弓搭弦,微眯双眼。
弯弓如满月,弦弹如惊雷,皇帝眼睛豁然睁大,目光灼灼定睛于飞鹰之际,箭矢如辟谷开天,直冲云霄。
随猎众人来不及惊叹,利箭便已一箭穿心,随苍鹰重重坠地。
马上有人手捧苍鹰而来,皇帝不看一眼,只是对众人颔首道:“开猎罢。”
猎场立刻沸腾起来,骑猎好手们纷纷放开了性子,肆意张扬。一时间,箭雨漫天,白刃泛光,车马驱驰,鹰犬追击,旌旗游动于山谷,遮天蔽日。
皇帝却兴致乏乏,射出开猎之箭后,他并未继续捕猎,而是驱马向草木深处,漫无目的。
过了许久,他执缰驻马,正欲回程之际,余光却忽见一棕影闪于灌木之后。
皇帝目力极强,很快便发现了那是一只棕熊,约莫超过九尺(27米)之长,体型之大实属罕见。
皇帝忽然有了几分兴致,他知道这野兽极为敏捷,便也不急着弯弓搭箭,而是驱马紧随其后,穿行山林之间。
身侧草木如幻影翻飞,身后近卫马蹄声渐歇,当皇帝将棕熊逼于一峭壁之前时,跟从护卫的禁军们早已不见踪影。
皇帝缓缓拉弓,已是将这凶兽视为掌中之物,却不期然间瞥见了熊身旁的一抹绯色。
看清那人面容之际,他常年不辨喜怒的面上露出了难得的惊愕之色,不再犹疑,顷刻之间便弯弓放箭。
苏容臻昨日原本陷于混沌之中,后被一股大力狠狠地往某处推去。
熟悉的刺骨冷意再次回到身上,她意识还未完全恢复,牙齿已打起了颤儿。
睁开眼睛,头顶是劲瘦枯枝,夹杂一二黄叶。显然不是在她的那间小房之内。
她慢慢地站起身子,却发现原本纤长的双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小短腿,枯瘦的胳臂也变成了带着婴儿肥的粉色藕臂。
内心被惊得一片空白,她忽想起昏迷前自己心中闪过的祈愿,若有来生……
莫非她真的死了,又回到了童年?可为何她一醒来就置身这山野呢?
思虑半晌,她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寻一处人家问问当世情况,再做打算。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直到饥寒交迫也未能走出这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谷。
极度疲累之时,脚下不察,从山坡上向下滚落,直到撞到了树干,才停了下来。
头晕目眩,刚缓过神,一道腥臭难忍的热息直扑她面而来,一抬眼,她差点当场厥过去。
棕熊目泛绿光,直直瞪着她,身形如山,遮挡了天光,利齿露出,涎水挂于齿边,将落未落。
她费力想挪动身体,却发现浑身酸软,一切都是徒劳。
熊首将近,苏容臻心生绝望,命运的凄苦让她几欲落泪。
却闻一破空声,锋锐自天边而来。
她未来得及看清什么,只觉面上热液喷洒,巍巍巨兽便轰然倒塌,在她身侧发出沉闷声响,惊起飞尘无数。
待尘埃落定,她循着方向望去,一人身着暗紫骑装,腰系金带,头带银盔,持弓握箭,仿佛踏天光而来,集日月之曜。
她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仪仗参考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