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时,高洁保持着微笑。
看到崔婷艾时,高洁也只稍微点了点头,权当作陌生人之间简单的问候。她知道崔婷艾不认识自己,然而,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考虑,那都太难令人忽视了——
崔婷艾所推着的婴儿车里的那个孩子。
这一天的高洁是来这间公司参加合作企划会议的。即便清楚这里是崔婷艾家的产业,但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她本人。
而且,居然还是大摇大摆带着孩子的她本人。
高洁假装专心致志地目视前方,然而视线却若有若无飘到一旁的婴儿车内。
这个孩子起码有五、六个月大了,此时醒着,正睁大眼睛看着高洁。
距离崔氏宣称她因池崇一事“受打击后情绪不稳定”、随后送去疗养院,也不过一年左右而已。
高洁的心渐渐不安地摇摆起来。
电梯门适时打开了。高洁抬手按住按键,示意身边的崔婷艾先出去。
亚麻色长发的女性面带微笑,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往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
“谢谢你,高小姐。”说完,她才推着孩子离开电梯。
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高洁不由得咬紧牙关,方才脸上客气的笑容也褪色下去。
停留几秒钟后,高洁才走出电梯间。就在此时,她的电话响起,接通后听到对方自称是医院。最初她不以为意,自然而然坐上车,拧动车钥匙时漫不经心问:“他怎么了?是血糖又高了吗?”
在听到“癌症”两个字时,高洁的视野忽然被一阵雪白的洪流入侵。
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纯白色。高洁坐在原地,她既听不到来自听筒那头医护人员的询问,也没有意识到停车场里其他被堵塞车辆催促的鸣叫。
高洁呆滞如?人偶地坐在驾驶座上,良久,她挂断了电话。
第一次试图发动汽车,她失败了。第二次,还?是熄火。
颅骨里除了自己“怎么会”的自言自语外?什?么都听不见。末了,高洁突然拉开车门。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了几步,被堵住的司机们纷纷从车窗探出头抗议起来,然而,她却置若罔闻,像幽灵般穿过所有人——
她是那样
完美的人。
高雅、洁净,人如其名。
然而,在人行道上走了几步以后,高洁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她已经完全顾不上优雅的形象,眼泪喷薄而出,昔日高不可攀、优秀干练的《nii》执行主编在大庭广众下哭得像是一个小孩。
飞机刚落地,池招与宋怡便赶往了医院。
高洁坐在医院走廊上,平日一尘不染的白色套装也沾上了穿过马路时被溅到的泥水。她双目通红,抬起头看到他们时,下意识收敛了哀戚的神色。
她提起警戒的姿态,端起微笑说:“你们来了。”
双方没做过多?的寒暄。经过这次晕倒,高枫的身体已到了不得?已必须动手术的关头,池招转过身,看到护士站处刚好有位医生,于是示意自己过去了解一些详细状况。
一时间,就只剩下了宋怡和高洁。
她们没有正面起过冲突,但对于自己在彼此心中的印象却很明了。即便相互有些共鸣,但以这种身份相遇,其尴尬不言而喻。
宋怡首先说了对不起:“抱歉,高小姐。其实之前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了解到了一些令尊的情况。但因为他执意要我保密……”
“没关系。”高洁低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怪你。我知道,他就是这种性格。”
宋怡尚在迟疑,高洁已经主动提起相关的其他事:“那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她抬头,用坦诚而悲哀的目光盯着宋怡:“我跟我爸说的、有关池招的一些假话。”
仿佛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过后,宋怡镇定如?常地做出回复:“嗯。”
又是缄默,然而这一次却与从前死水一般的平静不同。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有暗流止不住地汹涌。
高洁忽然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