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真龙在天空中激斗几个回合,早已经电闪雷鸣,雨如沙扬,只有凝丹以上的修行者还能少有目力,并以真气为导,猜度战局。
但这似乎又陷入到了僵局,因为两条真龙只是在相对认真对决,丝毫不顾下面召唤他们的凡人。
停了好一会,大概是等待双方普通士卒逃得远一些,也可能是刚刚耗费了太多体力和真气,已经不晓得是下午还是上午的天空下,郦子期再度出手了……他掏出来一颗印,一颗铜印,一颗样式不同,却让张行白有思等人瞬间意识到是什么作用的铜印……下一刻,真气从郦子期手中涌出,刺入铜印中,不过一瞬间,这颗铜印便粉碎如尘,而且碎尘被他手中真气卷着裹向天空。
紧接着,天空中的避海君与分山君各自一声巨大嘶鸣,明显狼狈……其中,避海君努力拍打翅膀,往海中而去,而分山君就没有那么走运了,?虽然努力尝试控制身体,却还是因为身体构造的缘故失控着往下扑落。
只不过,?还是太强大了,全程努力提升,居然在空中产生了一种跌跌撞撞的感觉。
最后,也平安落地,扑在了十余里外的地面上,小山一般的身躯,直接引起了大地震动,却又不管不顾,双目如电,便往郦子期,也就是张行等人所在的水洼旁看来。
然后只在地上挪动,眼瞅着便要爬过来,扑杀这边胆大包天的凡人。
樊豹这些寻常头领,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蛋了,这个郦子期果然狠毒,借龙杀人!眼前这些人或许还有逃命希望,但按照分山君阻军西进的说法,身后的黜龙军呢?便是不管身后正在死命逃窜的军众,只当着当面的分山君,难道不要拼命吗?
念头反复旋转,众人心中俱皆冰凉。
但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瞬间,随着对面的真龙扑近,一道宛若龙卷的真气忽然从空中旋过,披发的大宗师郦子期随手从战场上取下一柄寻常铁枪,身形如电,宛若离弦之箭一般,便迎着分山君往?的一只眼睛方向刺去。
似乎是落下来耗费了许多真气,似乎是那颗印起了巨大作用,似乎是这条真龙小瞧了这些人,又似乎是只是单纯的没想到而已……那杆寻常铁枪,整个插入到了那只老虎面容上左侧的金色眼眸中!
战场上似乎停滞了片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一幕,还有人根本被风雨遮蔽看不到这一幕,却也察觉到了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可是,这些都只是错觉,没有什么停滞,仅仅是一个呼吸而已,便是巨大的嘶吼哀嚎声,是巨物翻滚动地声,是四面八方的回声!
白有思反应最快,其人长剑一出,蹬开赤红马,便也朝着失控的真龙凌空刺去,张行呼吸粗重,夹紧战马,紧随其后!
两人之后,是南侧远方海面上空一声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惊喜,甚至有点像是哀恸的龙吟。
借此声音,秦宝跃马跟上,与前方张行几乎已经要脱离真气军阵的灰白色真气再度连结,紧接着是雄伯南与莽金刚为首的十三金刚,而宛若战场本能一般,王叔勇、刘黑?、王振、王雄诞、钱唐、苏靖方、樊梨花各自腾起,紧随其后;樊豹、徐师仁、程知理、程名起、王伏贝、马平儿也跟着前面的人一起向前;最后是近乎于无奈的曹铭、高士通、李子达、曹晨等人,也都努力跟上,不敢断了相互之真气联结。
几乎可以说,除了阎庆、马围修为不行,不能赶来,黜龙帮有能之人,流光如虹,复又融入灰白真气之中,算是人人都随之出击刺龙了。
千里之外,涡河畔,立在涡河岸边的千金教主孙思远望着东面,怔怔出神,身形在秋风之中显得佝偻,他的身侧,来战儿仿佛巨人一般的身姿也有僵硬,明显有些焦躁,而两人身后,面积巨大的医院早已经有了规制,其中忙碌的寻常士民和伤病员根本没有半点不适,只是有如周行范这种大胆的人偶尔抬头看到孙思远的背影,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位大宗师要立在河畔发呆罢了。
同样是千里之外,东都城内,司马正正在看着案上的一封文书,神色凝重,那是一封建议他迎娶大魏公主的“奏疏”,公主是曹彻的亲女儿,当日离开东都时还是个黄毛丫头,如今已经是婉婉少女了……然后,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惊得往东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一时不安起来。
再往西去,关中,刚刚改回长安的西都城内,刚刚大胜巫族主力的白横秋正看着一封劝进表似笑非笑,忽然一个冷颤,然后居然本能望向了西南面的太白峰。
太白峰中,似乎瘦了不少的蓝衣老道士愁眉苦脸,将手中以木杆结成的小人偶再度抛出,却还是愁眉苦脸。
转向北面,顺着落龙滩往北,先是山,然后是海,然后又是山,是林,又是山……北地那宛若树叶一般的地形上,叶梗状的中央山脉最高峰中,算是最能为人所常见的真龙吞风君忽然一声长啸,引发寒风阵阵,卷动冰雪往山下滚去……对于北地而言,今年的冬天似乎恰好要到了。
顺着叶梗继续往北走,听涛城内,一名四十余岁的宫装妇人忽然从出神中抬起头来,然后捂胸四顾,似乎是被吞风君那一声龙吼惊吓到一般,引得一旁侍卫的李清洲与前方正在汇报什么的宇文万筹各自惊愕。
听涛城往西北面,黑松卫的聚居点,一名头发花白的黑衣瘦削者正在雕刻什么东西,忽然也抬起头来,却又在某种冷笑中重新低头雕刻起来。
倒是听涛城的东南侧,黑水源头处,一座满是石刻的山中,明亮的大堂内,作为北地修为最高的人,一名披着黑氅的黑胖黑衣老者好像对一切都闻所未闻一般,继续低头来看手中表格,时不时去问白狼卫新任司命黑延,以作求证。
北地往西,苦海一片寂静,毒漠以北也一片寂静,倒是毒漠的一处关口内,一行人中,在已经很寒冷的天气下,一名光着膀子满身刺青的老者抬起头来,只是看一看,便继续低头骑驴赶路。
最后是南面,南岭之中,一座算是富丽堂皇的山城内堂里,一名已经极为衰老的老妇人张开眼睛,弹了弹身上的蓝染布衣,似乎是有灰尘一般,然后瞥了眼刚刚正在激烈争论什么此时看到自己醒来各自肃然的儿孙们,便重新躺下,似乎是想继续假寐,却怎么都闭不上眼了。
回到落龙滩,谁也不知道到底是郦子期一枪刺入真龙左眼,还是真龙疼痛之下的怒吼,又或者是张行等人的奋力一扑,引发了几乎整个天下的强者心血来潮……好像也没必要计较这些。
因为这个时候,白有思、张行,以及张行身后的黜龙帮精华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用尽全力刺过去,然后撑一撑时间,寻机离开落龙滩。
白有思是锋刃,她的长剑也最先到,趁着郦子期在分山君右眼上空盘旋的空挡,便往分山君那巨大的虎首下巴处刺去。
真气凝实,丝毫不散,双目流金,长剑如电,居然轻松切入对方皮肉,然后往颌骨处切入。
但也仅仅如此,便已经艰难,再难切下。
而反应过来的分山君再度怒吼,鹰爪扫过,逼的白有思狼狈后跳。
“白娘子,半刻钟而已,地气复聚于龙身,咱们便没这个机会了。”片刻而已,郦子期仿佛老了十几岁,声音也沙哑了不少,却能透过分山君的嘶吼传入众人耳中。
张行闻言大笑:“若是这般反而不必计较了……诸君,咱们借力与三娘,奋力刺?三剑,然后各自逃窜,登州再见!如何?”
黜龙帮诸人多在张行身后以真气联结,也能听得清楚,纷纷呼喝起来。
刘黑?更是大吼:“便杀了此龙,让黜龙帮名副其实!天下谁还敢昂首相对咱们?!”
更有一人,早自旁边水洼中腾来,不知藏在何处,此时闻言也是大喊:“是非敌我,将来再说,我王元德不能坐视尔等替我东胜国成此大事,且由我来!”
不少人此时已经适应过来,闻言冷笑不止,刘黑?更想要嘲讽。
孰料,张行掌控军阵熟稔,早已经掀开阵脚,将王元德裹了进来,刘黑?更是张口就改口:“虽是个废物夷人,到底有两个不怕死的好汉!且寄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