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梅雨季开始,电影如期上映。
首映式结束,导演的工作间里堆满了鲜花,网上好评如潮,观众们无不对电影里匆匆而逝的爱情扼腕。
“也许,遗憾也是爱情的一部分呢,”房间里只有导演和萧席两个人,他们一人攥着一罐啤酒,促膝长谈,导演看着面前憔悴的男人,“你写出了那样的曲子,我以为你懂得……”
萧席轻轻摇头,“我写的不是遗憾,而是圆满。”
咽下一口酒,他继续,“我写的,是两个不完美的,不被理解的灵魂相遇在一起,他们俩甚至不互补,却相互包容着,理解着;这段爱情不够圆润,不够顺理成章,甚至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记忆,就是平平淡淡,但是舒舒服服。”
“在他的眼睛里,我从来不是个奇怪的人;我的眼中,他也从来不跟古怪沾边,所有别人无法理解的,在我这里都成了特别,我热爱他,特别的他。”
导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忙完了一个大项目,我也不催你了,你休息一段时间吧。”
萧席没说话,出神望着窗外的细雨涟涟。
导演的手机忽然响了,最近应酬的电话多,他怕听不到,于是开了铃声。
“rgalg叮咚——”音乐中止,导演接通,“喂,王导啊,好久没联系……”
他看了眼萧席,抓着手机打算出去说话,怕扰了萧席的清净。
萧席却先一步站起身,扬了扬下巴,跟他告辞。
出了门才反应过来,他把伞落在了工作室里。
犹豫了一阵,萧席凝着眉走进雨里。之前跟喻沐杨接吻时总是湿漉漉的,他发现其实这样也挺舒服,没有想象中难耐。
我已经在改变了,可你在哪里呢?
酒意上头,萧席脚步打晃,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停车场走;忽然一阵惊雷吓到了他,一个趔趄,就摔进了水坑里。
衣服湿透了,指甲上沾着新泥,萧席躺在水洼里,一段记忆忽然飘进脑袋。
这段记忆在他接受催眠治疗时曾短暂接触过,彼时它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
他看到一个被锁在阁楼里的小男孩,只有头顶的一扇窗用来透气,此外四周空荡荡的。小男孩好像很饿也很渴,他能感受到他的胃痛,嘴唇撕裂,口干舌燥。
小男孩曾用尽了力气呼救但没得到回应,他抱着身体,眼前忽暗忽明。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身体逐渐发热。
忽然一朵云停在他的头顶,为他带来阵阵阴凉,小男孩抬头望,那朵云朵白白的,间隙里慢慢渗下水滴。
顾不得惊讶,男孩的求生本能让他竭尽力气地翻身,跪在地板上,仰着头用干巴巴的嘴和舌头接触雨滴。那朵云也在不断萎缩,压榨着自己,为小男孩降下更多水。
“rgalg叮咚,请你快点把门打开;rgalg叮咚,我想和你谈恋爱——”
楼下传来一阵音乐声,彼时彩铃刚刚普及,每个追求时髦的年轻人都要在手机上设置最热的歌曲。
小男孩恢复了一些体力,撑着身体站起来,大声呼唤:“这里有人,我被困在阁楼里了,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