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也不是扭捏的性子,被这一催,便一咬嘴唇,滚烫着脸冲口说道:“我……我的亲事,不……不如就……就是永明侯府那个……三……三郎。”
一语未毕,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一颗心跳得像庙会上乱敲的锣鼓。
屋里却极是安静。
锦鱼垂着目光,除了自己胡乱的心跳,仿佛能听见乌木条案上鎏金三足龙钮熏香炉冒出青烟的嘶嘶声。
“果然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半天,才听见许夫人冷笑一声,如是说。
她不在乎许夫人怎么说她。她只在乎许夫人同不同意她的条件。
想了想,她解释道:“这两件事,说到底其实是一件事。我姨娘这么多年在庄上早过惯了,是为了我的亲事才求着回府的。我若嫁了,她也脱了籍,自然是要离开侯府的。难道……这对夫…府里不是件好事么?”
这话一出,许夫人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顿时睁得像个铜铃,鼻翼微微翕动着,半天由惊讶到平静,最后垂下眼睑,右手搓着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大猫儿眼,半天道:“你可说的是真心话?”
锦鱼只觉得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突然被搬开了,满腔的热血在全身沸腾。
果然有福之人不用忙!天上掉下个小公爷,她的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
“我若不是真心想如此,刚才在花厅时就冲出去讨个说法了。母亲若是肯答应我的条件,我这一辈子,任谁问,都只说是四姐姐救的人。”
许夫人沉吟着,半天抬起眉眼,眼神柔和如水,一副慈母模样:“你父亲问,老太太问,你也不说么?可这件事,对外好办。对内却不好办。人人都知道锦心一整晚都跟大家在一处,怎么好端端地能坐了别的船,去救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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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鱼抿嘴淡淡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母亲想我怎么说?我便怎么说。”
许夫人右嘴角终于慢慢勾起:“你还真个伶俐的丫头。你才回来,有些事不明白。那永明侯府是出了名的破落户,江三郎更是京里出了名的绣花枕头。咱们府上并不想跟这样的人家作亲。可也不能当面拒绝。我提你六妹妹,是因为楼姨娘必死活不肯的。这门亲事自然做不成。不让你嫁她,我倒是真真为了你打算。你若定要嫁他……以后可不许反悔。”
原来那美少年姓江。绣花枕头?她瞧着倒是安安静静极稳妥的一个人。
她想了想道:“我一个庄上长大的庶女,只有别人挑我的,哪有我挑人的?他好歹也是侯府出身,凑和凑和过,能差到哪里去?”
许夫人挑着眼角瞧她,半天笑道:“你能替你姨娘作主?她好容易回府了,还会愿意再搬回庄上住?”
想不到两件事,许夫人都同意了。锦鱼暗暗长出一口气,嘴角好看地翘起:“牡丹花是肉质根,喜欢土层深厚肥沃。虎尾兰却不同,根毛细弱,只能种在沙土里,不然活不下去。我姨娘和我都是虎尾兰,太多的福气,我们承受不起的。”
炕上许夫人眼角的鱼尾纹如波浪般慢慢漾开,笑道:“那便如此。你先回浅秋院去,没我的许可不许踏出院门半步。告诉你娘安心准备嫁妆吧。”
交易达成,许夫人不再罚她跪下,而是轻罚她禁足。
锦鱼心情顿时轻松得像小鸟在树枝上唱着歌儿般撒欢。
她忙行礼谢过,踏着云朵一般飘回了浅秋院。
回到院里,叫她娘只管放心,说许夫人答应替她在亲事上作主。花厅偷听的错,许夫人罚她禁足。其余的都守口如瓶,
秦氏将信将疑,可看锦鱼满脸喜色,便真的如言开始操心起她嫁妆的事情。
锦鱼只安心呆在浅秋院。每日被秦氏逼着绣东西。她想想若是定了永明侯府,她也愿意早日嫁出去,便乖乖听话,闲时也只是修修盆景,种种花草,读书画画,日子过得极是悠哉清静。
这日午觉醒来,她正跟她娘两个坐在窗前讨论蚊帐的花样子。
她想绣百花,她娘却偏让绣百子。
正僵持不下,王妈妈却来了。
秦氏忙问怎么回事。王妈妈只说是老太太要见锦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