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想了想,才垂首恭谨道:“那日母亲说不让我去放河灯,我便呆在家里了。外头的事情并不清楚。倒是香罗跟豆绿跑出去野了一晚上。”
话没说实,文章全留给许夫人来做。
眼角余光中,就见许夫人紧攥着的袖口松了一松。
“那日她们几个小丫头私跑出去玩。因那条船是五丫头找人雇的,豆绿那丫头便带着一帮丫头上了船。不想意外救了人。因敬国公府的人认出了香罗,便以为是四丫头在船上,千恩万谢的上门来。我当时摸不着头脑,只得将错就错含糊认了。又怕坏了四丫头名声,便说我也在船上。当时只当他们谢过也就罢了。因而没跟你们提,心里也怕追究下来,你们怪我治家不严,让丫头们胡闹。哪里想得到,他们竟然有了做亲的心思?现在再去分说明白……却怕人家不知咱们是无心之失,只当咱们故意蒙骗,倒白白害了四丫头的名声!”
这话圆得实在周全。八分真两分假。
锦鱼暗暗点头。
不管谁救的,救人的都是侯府的人。
她都一口否认是自己了,侯爷跟老太太就算心里明白,也没必要跟许夫人叫这个真啊。
果然,就听侯爷道:“四丫头的丫头救的,算在四丫头头上,也不算太过。敬国公府倒是桩好亲,永胜侯府却是不成。”
香罗原是锦心的丫头。现在做了她的丫头,侯爷想来并不知道这个变动。
这个节骨眼上,许夫人跟锦心不会没事找事说什么。
她自然也不会特意分辩,便垂头做乖巧状。可她偏就感觉有一道目光射向自己。她警惕地微微抬头,却见老太太目光一闪,垂下了满是皱褶的眼皮,像颗蔫了的老白菜。她不由暗暗心惊,老太太大概是知道真相的?找她来问是想给她一个机会争这份功劳?
可就算问明白了是她救的人,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去跟敬国公府说救人的是她,毁了锦心,她娘脱籍的事也飞了,许夫人肯定跟她们母女不死不休。
再说,老太太也好侯爷也罢,平时对她的事都不闻不问,不可能真的为她着想。这关键时候,别跑出来捣乱,坏了她跟许夫人的交易,她就谢天谢地了,怎么敢靠他们替她作主?
她打定主意,便继续做乖巧状,低头不语。
就听许夫人道:“我本来也觉得江家破落,那江三郎更是满京出名的绣花枕头,不是一门好亲。可五丫头是在庄子上长大的,京里知根底的人家未必愿意要她。我想着……这姑娘低嫁也有低嫁的好处,五丫头嫁过去,怕江家只有拿她当菩萨娘娘般供着的。”
锦鱼忙低下头,却听老太太嘶声斥道:“你们两个,当着两个丫头的面,议什么亲!”
就见锦心眉眼一转,“端庄万分地直直站起,礼仪周道地告了退。
眼看着锦心体面离场,锦鱼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厚着脸皮继续留下,稳坐如泰山。
“你姨娘到底怎么教导你的?!你四姐姐都给你做了现成的榜样,你却连这点进退都不知,还不赶紧下去。”侯爷开口就不耐烦地训斥。
锦鱼忍不住腹诽,你明知我在场还谈亲事,不知进退的不是你么?倒好意思骂人。
她只得起身,委屈道:“因老太太找我来问话,不知道老太太问没问完,因而不敢擅作主张告退。”语气虽然软叭叭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算是驳了她爹景阳侯。
话一说完,屋子里突然好像被扔进了一坨大冰块般,瞬间冰凉了几分。
这府里除了老太太,没人敢这么顶撞景阳侯。
锦鱼突然有些后悔。小不忍而乱大谋,她现在还想求着她爹别来管她的事,怎么倒跟他闹僵了?
正想着说点什么找补回来,却听景阳侯恨声道:“我本还想着给你找个好人家,不想你竟是这般不成器的东西。当面都敢顶撞父母。既如此,你母亲说得也没错,你也只配嫁到江家这种破落户去。”
锦鱼:……果然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福来如水挡不住。
正惊喜交加,不知该做何反应,却听老太太也有气无力嘶声道:“罢了,既然你们两口子都同意了,我这个当祖母的也没话可说。我也乏了。都回去吧。”
谢天谢地,老太太果然也不想多管她的闲事了。
锦鱼只觉得悬着的心落了地,忙又看了许夫人一眼。就见许夫人暗暗点了下头。
她忙强压心头喜悦,脸色肃然,行礼告退出来。
秦氏听说锦鱼定了永胜侯府,十分不乐意。
锦鱼便拿许夫人的话劝她:“嫁个瞧不起我的人家,回头我岂不受罪?他们家门第不差,只不过是没钱。咱们也不缺钱。这江家既然高攀了咱们家,日后自然只有捧着我过日子的。”
秦氏想想也觉得有理,便去四处打听江家三郎本人。
打听回来便又更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