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和夏艺去拜访过他们家,却被拒之门外。骆云很颓废,他们一家人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仇敌一般,那种眼神让她难受到了骨子里。夏艺几番劝说再加上骆云的恳求,张夫人才将知道的事实告诉了两人。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被雷电惊醒,才发现相公他还没有回来。我起来炖了些鸡汤一直温着,想等他回来喝。大约在亥时的时候,他匆匆地回来了一趟,他浑身湿透,竟然也不打伞。我匆忙地赶上去,他却只是交了一张白绢给我,然后又匆匆地出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张夫人一边哭泣,一边将那张白绢递给骆云两人。白绢展开,竟然有三个字。
“那日我展开白绢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等一个月之后,这白绢上面便出现了这三个字。”
李总管。
那名宫女是被打晕了弄进李府的,幸好冷宫偏僻,一路上很少有人。因此倒也格外顺利。
李鹤轩查过她的身份,她是当年舒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名唤音儿,是打小跟在舒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丫环,与淑妃的关系颇好。
李鹤轩和夏艺问了几句,音儿还是老样子,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翻来覆去口中就那几句话。音儿情绪激动,尤其是看到那窜珠子的时候。
李鹤轩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得出了几个结论。第一个是舒妃娘娘的死很蹊跷,音儿一直在叫冤,更加说明了此事有问题。当年淑妃死于有毒的药膳,若说死得冤枉是不假,但是若说冤屈,那么必定是此事另有内情。第二个是音儿对那窜珠子的反应很大,一直叫着血什么的,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这一切都透露着诡异。第三个是李鹤轩从音儿嘴里听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名字,当李鹤轩再次询问她的时候,音儿一直疯狂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音儿明显受到过很大的刺激,那么此时在她脑海中存留下来的一些片段,一定是她记忆尤为深刻的部分。音儿曾在发疯的时候提到过一个地方。
永宁宫。
为什么会提到这里呢?虽然音儿只是提到了一次,但李鹤轩敏锐地察觉到了音儿的恐惧,不是因为不清楚所以不说,而是因为深深的恐惧不敢多说。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遗忘那些恐怖的过往,音儿尤其这样。但是会和永宁宫有什么牵连吗?李鹤轩甚至都不知道宫中还有这样一座宫殿。
夏艺犹豫道:“师傅,她如今疯疯癫癫的,说话不真不实,我们根本问不出当年的详细情况。师傅,她的疯癫真的没有办法治好吗?”
李鹤轩无奈道:“音儿疯疯癫癫已经有八九年了,我私下请了御医前去冷宫,大夫说音儿的大脑曾经受到过撞击,多半是伤了脑子。大夫说这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就算有治好的可能,也得慢慢将养个八九年的样子,才会有效果。”
”那岂不是线索又断了。“夏艺发愁。
李鹤轩沉吟道:”后天李总管会出宫,你们跟着陈大人一起去,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我去宫里查查。“
骆云一直在旁边垂着头,脸色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下,一连十来天了,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李鹤轩叹气,知道多说无益,只有早日查到真相,早日推翻旧案,才能让骆云真正释怀。
现在无论是谁都不能让她释怀,看着骆云这个样子,李鹤轩有些担心。如果最终的结果不如人愿,那么骆云会怎么样呢?
李鹤轩心里烦躁,莫名的有些不安。
”骆云,你拜我为师吧。“
李鹤轩眉眼沉静,”无论最后是个什么结局,我都会护你周全。“
骆云抬眼看他,声音沉重。
”我是罪臣之女,从小就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甚至坐着仆役的事情。这样的人,只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不说真相难查,就算是查出了真相,难道就真的可以翻案吗?骆云不是愚笨之人,她其实比谁都明白。闹到最后,于她而言,恐怕是九死一生。她抱着必死之心而来,但是这一查又会牵连到无数的人,就比如说李鹤轩。一个不慎,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
为什么要帮她?
骆云这么想着也这么不自觉地问了。
”不为什么。查明真相,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帮你,也不过是因为有缘而已。“
李鹤轩温和地看着她,像极了以前和蔼的爹爹,骆云眼眶微红。
”好。“
她很郑重地行了大礼,李鹤轩将她扶起来的时候看到她满眼泪花,笑道:”这才有些小姑娘的样子。“
骆云个子小小,常年穿着男装,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刚过十五岁生辰的一个小姑娘。
常年流离,常年搬家,孤儿寡母,在一个小镇待上几天又搬到另一个小镇。从来只能做最脏最重的活计,整日惶惶不安,害怕被官兵抓住,害怕被关进大牢里面杀头。
死亡的恐惧一直如影随形,还有饥饿,还有寒冷,还有居无定所的漂泊。曾垃圾堆里翻过吃的,曾经流落街头被人当作乞丐,曾经去过有钱人家当过下人。
她拼命地活着,因为她还有娘,还有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必须好好活着。可是娘死了,连着她也只剩下了恨,只剩下了无穷的怨恨。她要报仇,她要让那些让她如此痛苦的人生不如死。可是,她没有力量,她只能在绝望中一日日地度过。
但是李鹤轩让她看见了希望,看见了曙光,她仿佛又活了过来,又能够抱着这点微薄的希望活下去,活下去看到这群人的结局。
骆云睁着含泪的眼,恍惚地想着。这个人,有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