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草倾雪吟风浅唱,空空天地间却有道不完的回眸绝色。
不期然的相遇,时空交汇凝滞,只待风云际遇,悄落尘埃。
纯姑娘并没有跟来,郑言却还在想她。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郑言的眼前没有千帐灯,心中也没有无此声的故园,但,他却有梦,亦有魂牵梦绕的暖香阁。
香阁有酒,是那上好的‘芙蓉醉’;香阁有茶,是那青丝缠绵的碧螺春。
可惜,他绝不能待在香阁太久,尽管意犹未尽,舍不掉纯姑娘的恬笑,却也只能将这一切化作片片相思,与风雪缠绕,心似枯草。
枯草虽在脚下,但,能见到这了无垠的枯草,也绝非易事。
郑言不想伪装,他带着昔日镇抚司衙门内的三百四十八位弟兄,一路浩荡,终是到了漠北。
他也不想连累纯姑娘,无论纯姑娘出于真情,还是虚情客套,他都不想给纯姑娘带来麻烦。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行迹是瞒不住的。
永宁县、榆林驿、怀来卫、保安卫、鸡鸣驿,甚至是宣府的守兵,都知道他是奉了圣意才要带兵出关。
当然,所谓的圣意是假,假借圣意才是真,这与假传圣旨无异,实乃掉脑袋的大罪。
他不知道自己的谎言,何时能被戳破。
事已至此,他也没想过回头。
然,他数次望着黑云盖地的朱棣大军,却毫无办法,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靠近。
现在,雪已停,风还在继续。
站在草原土坡上的他,被打痛着脸,刺涩着双眼,呆滞出神。
他手下的兄弟已在搓动着手脚,他们实在太久没动,也实在伏地太久。
这是一种足能穿透身体的寒,也是一种能让人感触到死亡的无望。
就眼前的局势,殇沫也曾数次摇头,就算已遥望见三次朱棣大军的尾影,他也和郑言一样想不出任何靠近的办法。
“现下,我终于知道什么最难了…”他不禁感叹,不禁暗伤,“事实上,毁灭并不难,融入才是最难的…”
“倘若,我们要伏击朱棣大军,我们至少也能杀掉上千人了。可,我们偏偏却伤不得他们,他们作为兵将无错,为国而战也永远不会错…”
殇沫接连两语,已使得郑言更加消沉。
想来,除了暗自神伤,他也无力改变任何。
有时不说话,恰恰能代表千言万语,只是这千言万语又皆是浪费口舌,徒劳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