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晚,苍茫大地已被抹上了一层红红的胭脂。
用不了多久,整个大草原也会变成墨绿色。
墨绿色的大草原透着幽暗与神秘,金忠呆望着前方,放慢了马速。
他不知是该继续追击鞑靼骑兵,还是该折返回去。
他只知道,先锋军已失了最佳机会,若继续追赶,恐陷入危机。
草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这里有着最凶猛的狼群,更有着猝不及防的沼泽。
同样是枯草,只要踏入沼泽区域,就有可能人马皆亡,被毒蛇环绕。
可,若是回去,多疑的朱棣又会如何想,也将无法预料。
要知道,此次大明北伐,还未真正遇到过敌军,别说阿鲁台了,就今日所见的一小队骑兵,已是破天荒头一遭。
再这样下去,粮草终会耗尽,只能无功而返。
然,倘若真如此,朱棣会善罢甘休吗?
——一场几乎掏空国库,且兴师动众的征伐,怎能无所获就回去呢?
——假如遇到鞑靼军队,也能抢夺点粮草牛羊作为战利品。可,漠北之地早已被瓦剌侵占。在此次北伐之前,阿鲁台就只能四处游走在大明边境之地,到处抢夺粮草物资来维持生计了。
——眼下,这场北伐将要以何种形式结束,恐无人能知晓。
就在金忠皱眉沉思之刻,殇沫已驰马与其并驾齐驱。
金忠下意识地侧望,猛然露出惊悚之色,眸光中亦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他不仅没有理会殇沫,且还加快了马速,殇沫自然不甘人后,连连甩鞭,与其相持不下。
在这个过程中,殇沫不但露出了锦衣卫指挥使令牌,还将令牌展平了多次,唯恐金忠看不到。
可,金忠在看到锦衣卫指挥使令牌后,依旧没有正视殇沫,反倒眸光躲闪,慌乱后望。
他望见紧跟在殇沫身后的三名先锋兵后,虽褪去了几分惊悚,但,始终未有平静之象,仍能看到他脖颈上紧绷的血管,和紧皱的眉头。
他有如此表现,也使得殇沫感觉到了些许不妙…
——难道,金忠已不再买冷溶月的账,想要和冷溶月完全脱离掉关系吗?
——也是,现在的金忠已然是朱棣身侧的头号大红人,他的确有理由不再买任何人的账,且还会极力想办法洗清过往,洗掉污点。
想到这里的殇沫,马鞭与缰绳已握于一手,他要腾出右手去拔出斜插在马身上的苍琼剑。
他的这些举动,自然无法逃脱金忠的双眼,事实上,当殇沫将锦衣卫指挥使令牌重新放入怀中,又将马鞭移到左手上的那一刻,金忠已然意识到了不妥。
“我虽常年在圣上身侧,但,脑海中却经常会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这身影无处不在,我也着实很享受有这身影鞭策我的感觉。”
金忠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全然打乱了殇沫的思绪,殇沫不知金忠到底是何意,说出这句话又在暗示些什么。
“你所说的身影,莫不是溶月?”
金忠终是露出了淡笑,不过他依然没有侧眸,“正是大小姐。试问,你会对经常出现在你脑海中的人,痛下杀手吗?”
殇沫惊然一怔,没有再说话。
有时,他在寂寥之余,脑海中也会浮现出一些人的身影。
不一定是死人,还有很多尚在人世的活人。
只是,匆匆一别,再无相逢,昔年的那一别竟成了永恒。
这些年来,殇沫每在迷离之际,醉酒之时,都能隐约看到一人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