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原本正坐着吃茶,见皇帝过来后放下杯盏起身行礼,但皇帝行动极快,忙将她扶起,满眼尽是歉意:“是朕许久不与二弟蹴鞠,以致今日忘了时辰,倒让皇后久等是朕之过。”
“臣妾无妨,许久未见陛下如此开心了,即便等再久都值得。”王皇后仪容风华绝代,凤眸满含深情,浅笑嫣然。
此时,一名侍卫上前来报,李夫人的内侍求见皇上。
皇帝还在为皇后系上披风,被打扰后眉间紧锁,不甚耐烦道:“有什么小事等回宫再说。”
侍卫面露难色,并未离开,他再次禀告说是那名内侍有急事须向皇上立刻禀明。
皇后不欲让侍卫为难,轻按住皇帝正在系带的手劝道:“既是急事,陛下应立刻宣他才是。”
皇帝终究还是听皇后的,面向侍卫:“宣他过来。”
未几,内侍上前叩拜:“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李夫人有喜了,经太医确诊已一月有余。”
皇后此时脸上分明看不出情绪,但正在拢披风的手陡然滑落。
皇帝自登基以来已有三载,皇后曾育一子,然早年夭折。众臣皆上书挑选良家子以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可皇帝并不采纳,皇帝与皇后多年再无所出,令两人甚为苦恼。
皇帝去李夫人那里的次数也不多,没想到单凭上月一次便有身孕,但皇后面上却闪现出复杂难测的表情,说不上喜,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转而向皇帝微笑欠身:“臣妾恭喜陛下。”
皇帝嘴上并不言语,只垂眸看向皇后,明明是件喜事,可丝毫教人兴奋不起来。他与皇后结发多年情深似海,因顾着皇后的心情,故而从未在别的嫔妃处多待,如今李夫人身怀有孕,不知皇后心里作何他想?
想到这里,皇帝微微叹口气:“起风了,走吧。”
“诺。”
椒房殿内,一女子驻于窗前望着夜空,她头戴凤冠、身着凤袍,薄施粉黛便已倾国倾城。
一轮皓月当空下,掩去了周遭星辰之光,但此时衬得她略显凄冷。
椒房殿历来为皇后的寝宫,寝宫涂之以椒,故名椒房殿。然而椒者多籽,她却无子。
她与皇帝成婚已逾八载,却连唯一的皇子也没能留住,太医曾说:“皇后本先天虚弱,能孕一子本属不易,如今哀思过度,今后恐怕再难有身孕。”
普通人家尚且可因无子失德休妻,但他是皇帝,一举一动皆为众人之表率,即便如此,他仍宠她。
她又想起从前路过宣室殿,殿上大臣们言辞凿凿说皇后无子失德,要皇帝选秀,皇帝当即雷霆大怒,全部驳回。当日来到椒房殿却仍旧笑对她如往常一般,方才之事恍若未闻,也并未告知她。
得夫君如此,她再无所属。
但又想起出嫁那日,父亲曾对她说:“你入宫切莫忘了仍是王家子女,所做一切皆要以王氏为重,护我王家上下周全。如今你为太子妃,将来为皇后,储君之位只能为我王家所出,天下必定是王家的。”
所以即使她的弟弟所作所为犯了太学忌讳,她也只能向皇帝求情,只因她是王家长女……
“娘娘,饭菜都凉了,可要拿去膳房热热?”宫人的声音从身后回来。
皇后不再回响,缓缓闭眼轻声叹息:“都撤了吧,今晚陛下不会来了。”
“是谁说朕不会来了?”话音未落,走来一个人影,大步流星走得心急,甚至能听见些许喘息声。
直到他站立在自己面前,明晃的烛光摇曳中,他笑容和悦依旧,皇后才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站在原地又惊又喜,一时不知所措。
皇帝忙对宫人道:“快些将饭菜拿去热一热,皇后等了朕许多时辰,应是饿坏了。”
直到殿中惟余二人,皇后才缓过神来,正欲行礼却被拦住:“你我在家便是夫妻,夫妻何须那样见外。”
皇后心中喜极,却又不免诧异:“臣妾以为陛下今夜会留宿李夫人宫中,不会来椒房殿……”
“李夫人宫中今日甚是繁忙,朕不便打扰,想到椒房殿中备了朕喜爱的饭菜,岂能浪费?”皇帝略微挑眉,不禁染上笑意。
连皇后都被逗笑了,掩嘴忍不住嗔道:“原来陛下只是喜爱椒房殿的饭菜?”
皇帝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将皇后揽入怀中,手指拨动于发丝间,阵阵清香沁人心脾,他缓缓开口,声音柔和温暖:“朕喜爱的只有你,将来我们也会有孩子。”
一滴水珠从皇后凤眸中滑落,她低语回应:“臣妾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