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鸢尾丛前站着一名身着莲红色襦裙的曼妙女子,她半蹲身子,指尖轻触花瓣,明眸流转如水透净,正在细细观察眼前的蝴蝶,就如同在欣赏一幅美妙的画卷。
她却不知自己也早已在别人眼中入画。
直到蝴蝶扑扇飞去,沈元慈才脸上显现失落之色,终于立起身不再贪看,抬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并不是以为的周昀嘉,竟是周景燊?
他此时不是应正同皇帝在前厅观看曲水流觞?又或者是在挑选他的武安王妃,怎会来此处?总是这般神出鬼没的。
从前在太学中人多,又有周昀嘉在旁,沈元慈并不觉得和周景燊在一起有何拘谨,可眼下只有二人……
而周景燊也缓缓朝她走来,沈元慈也不得不欠身行礼了:“妾拜见武安王。”
周景燊走至她跟前,这蝶栖苑景色再好终究也抵不过沈元慈半分,他的目光始终只停留在她身上,抿了半日的唇角终于牵起:“沈女君与我既为同窗,何须这样见外?”
沈元慈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已经知晓他不重礼节,甚至还觉得繁琐,即使在自己面前也从不称“本王”,只以“我”自称,便也不再坚持,回应道:“诺。”
周景燊满意于她的答复,略微点了点头,这时才想起来蝶栖苑的目的,口中道:“没想到此地奇珍花草如此之多,一墙之隔便是这般不同。”
“蝶栖苑有温泉泉眼,使得周遭土壤肥沃、气候适宜,连许多南方花草都能在此存活。”沈元慈在一旁回应。
“南方花草?沈女君识得南方花草可是去过南方?”周景燊难得见她主动回答,也来了兴致。
沈元慈轻言婉语:“家父与妾本是会稽人士,因家父授任太史令故而来到长安。”
“原来女君竟是江南女子,难怪初见时便觉女君气质秀丽婉约、出尘如仙。”周景燊的嗓音低哑,如砂石磨过耳畔。
他又缓缓转过头双目微眯看向沈元慈,见她终于抬头,用那双如墨玉般的眼眸直视自己。周景燊几分难得的温柔缱绻浮上眉眼,削薄的嘴唇弯了弯。
这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不爱听好话?若是他早些开窍,说些好话软语,何至于去太学中追求沈元慈追得这般吃力?
于是隐隐觉得心中成算又多了几分。
然而周景燊不知道的是眼前女子并非这样想。
沈元慈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了几分不明的探究:周景燊这人今日好生奇怪,怎么突然夸赞起人来,与他平日散漫的言行不一。
加之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如此凝视自己,荡漾着热切的笑意,分明带着些许意味深长之感,令沈元慈更加摸不着头脑。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武安王莫不是想求自己在功课上再多加指导?
于是沈元慈马上回道:“王爷谬赞了,妾不敢当。”
周景燊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喉咙中发出一声温和的低笑:“沈女君又何必谦虚。”
随后从袖中拿出一支玉簪递到她面前:“我初见女君时便看到女君将梨花玉簪赠予盛青枫兄妹二人做盘缠,后来在王府中见到一块稀世美玉就想起女君,命京中所有能工巧匠赶制出来,终于能在今日上巳节赠予女君。”
沈元慈并没有马上接过,而是目光放在那支玉簪上,模样与陶蔺送的大致相同,却在雕琢上更显细致精巧,连玉的色泽也是更加纯净,如他所说,真是稀世罕见之物。
可为何好端端的要送她东西?若是只为讨教功课那倒也不必如此,只怕还是为了旁的。男子送女子玉簪的含义可不简单,她又岂能随意收人东西?
沈元慈愈发不敢接受,忙道:“妾谢过武安王,只是妾后来又得了一支玉簪,并且十分钟爱,不敢再收下武安王的了。”
“无妨,既是做出来赠予你的,除了你无人可戴,若是已经有了,那换着戴便是了。”
沈元慈眉心微皱,藏在袖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攥起来,这个周景燊今日是怎么了?竟这般殷勤,她十分不解,但是心中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他莫不是……
见她没有反应,周景燊正欲再走上前一步,却见她眼神躲闪,似乎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话。
沈元慈终于朱唇轻启,可口中却支支吾吾:“妾不敢收,王爷莫要再送了,否则会让妾以为……”
“以为什么?”周景燊还在面前不依不饶地追问。
但沈元慈没有回答下去,眉头锁得越发紧了。她一个女子,后面的话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以为我对你有意是吗?”她的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在沈元慈还未反应过来,周景燊眼底的情愫不再隐藏,透着真诚与热烈,他的唇角勾起,低哑的嗓音幽幽响道:“若是我当真对你有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