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门口的秦夫人默默观望了房中二人许久,终是没能忍住,大笑出了声。
原本还以为乐少言这女混子会故技重施坑了穆清,没想到这位穆少坊主竟然学会了反其道而行之,让女混子结结实实在自己的伎俩上吃瘪一回,虽然说笑话自家人确实有些不厚道,这实在是大快人心。
不过这一笑,倒也惊动了房内二人,在乐少言气急败坏的再三催促下,秦夫人总算肯离开了。
秦夫人临走前就连那脸上的笑意都不曾来得及消散,可见女混子这次是真急眼了。
接二连三的被穆清挑逗戏弄,还被秦夫人嘲笑糗样,就连向来懒得有脾气的女混子也忍不住有些懊恼,可对方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言反驳,乐少言根本就没法找到正当理由和穆清置气,但又实在气不过,只得如同稚子般闹起了别扭,抱着双臂冷哼一声后,将头撇向另一边,不肯再看穆清。
原本穆清也只是想教训一下乐少言爱胡言的臭毛病,打算点到为止就好,可没想到女混子居然也会计较颜面,还闹起脾气,实在是可爱得紧,穆清心底那想要逗弄的心思也越发浓厚,于是,也就更加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女混子了。
明明早就看出了乐少言只是单纯的恼羞成怒,穆清仍是佯装成不懂的样子,单手撑着小脸直勾勾盯着气呼呼的女混子,甚至还特地用着极其真切诚恳的口吻,关心般地询问:“乐少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么惆怅,莫不是觉得可惜了,因为没能以身相许所以感到惋惜?”
“休要胡说,我才没……”
乐少言又一次涨红了小脸,虽心知这是玩笑话,可为了守住女混子仅剩的面子,还是忍不住反驳回去。
哪曾想这一激动,竟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势,乐少言顿时只觉体内气血翻涌,话还未说完,当即捂嘴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咳完缓过来些,忽然又感觉到手心沾有些许湿润,低头一看,入眼是一块鲜红的血色。
见状,乐少言下意识握紧拳头欲将手放下去,应是不想让穆清看到,然而,女混子反应再快又如何能避过一直有在注视她一举一动的穆清,仅是瞬息,正在下落的拳头就在半空中被穆清迅速地抬手紧紧握住。
穆清含着笑意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沉了下来,看到乐少言手心的鲜血后,不仅没有丝毫嫌弃,反而不顾乐少言几次尝试抽回手的反抗,强横地掰开乐少言紧握成拳的手指,随后拿出身旁一直有泡在盆中温水里的帕布替乐少言将手中血迹擦拭干净。
肌肤相触,感受到来自穆清手心的温热触感,也不知是不是这般悉心的照料加深了内心的愧疚,乐少言顿时有些不自在了,再次扯了扯手,欲将手抽回,可穆清依旧不理不睬,替乐少言清理完血迹后,又自顾自地将手翻过一面,颇为强硬的把其手腕压在桌上进行诊脉。
看着向来遇事处变不惊的穆少坊主竟也会有慌乱的时候,乐少言自然是明白这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心底不禁涌出徐徐暖意,又见穆清眼中满是担忧,乐少言无奈一笑,试图宽慰她:“穆姐姐,我没事,你真的不用……”
“莫动!那月长老最后的反扑少说也动用起码八成功力,这两天你的命已经在鬼门关走上了一回了,现在内息再度紊乱,不想死的话,立刻静养调理。”
穆清紧蹙着眉头,冷声呵斥打断了乐少言的话语,神情严肃,语气更是不容置喙,看到穆清额间逐渐沁着涔涔细密的汗珠,乐少言心下百感交集,终是消停,任由穆清替自己进行一系列疗伤。
正当乐少言接着想再说些什么缓解一下紧张沉重的氛围,忽觉一股暖流从手中经脉传至全身,低头一看,惊觉竟是穆清在以自身内功温润自己受伤的经络。
“好温暖的感觉…有点像昏迷时那样…?”乐少言恍然大悟,突然之间明白过来,连忙将另一只手覆在了穆清手背上,企图阻止穆清的动作,“等等!穆姐姐,这两天你不会一直都在以这种方式替我治疗伤势吧?!那你的身体消耗岂不是……不行!不可再继续了!”
乐少言再抬头时,只见穆清那因连夜不休过度操劳导致本就没什么血色的疲惫脸色更添了几分显苍白。
穆清对乐少言的喊声却是置若罔闻,仍然纹丝不动,此举终是惹恼了乐少言:“穆少坊主!停手!”一气之下,乐少言猛地发力抽回了手,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所消耗无力再动的缘故,穆清并未再强求,只是缓缓抬眸静静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乐少言。
“我早有耳闻,听说风菱坊坊主在对习武之人奇经八脉以及内功控制的研究上有着炉火纯青的造诣,甚至能以自己的内力修为替人修护脉络,没想到少坊主年纪轻轻,竟也学了此等神通,真是好生了不起。”
“只不过,这本领的确奇特,虽也能救人于危难,但对使用者自身却有着不浅的损伤,都说医者不自医,若是穆姐姐对个个患者都如此上心,那你自己的身体又该由谁来关照?!”
“我女混子何德何能,不过是苟活于世的一介市井之徒,实在是受之不起,穆少坊主学识渊博,是不可多得的医学才子,更应该多保重自己的千金贵体才是。”
直到乐少言的话音落下,穆清也只是静静看着,房间顿时陷入了一阵沉寂,略微尴尬的氛围令得乐少言有些不自在,刚欲低下脑袋试图回避穆清的目光时,忽然听到一道轻笑声响起。
“噗…真有趣呐…不是说伍仁村的女混子最没心没肺的吗?怎么还急眼了啊?平日里看你说话直来直往的,怎么关心起来人的时候,这么不坦诚?”
看乐少言一副大义禀然的正经模样,穆清着实有些忍俊不禁,直接当面笑了出来,不过,这也怪不得穆清,谁让这还是头一次见乐少言如此动怒,实在是没想到这平日里看着什么都无所谓的女混子居然也会有这么在乎的时候。
不等乐少言想要开口狡辩什么,穆清忽然抬起食指轻点上乐少言的额头,嫣然一笑:“何来的个个患者?我看你啊,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说得对,这法子确实能治疗经脉,却只能对习武之人使用,没有练过武学的普通人经脉是承受不住的,只会适得其反,除了加重其身体伤势外没有任何作用。要知道,风菱坊在武林之中从来都是中立派,不会干涉那些势力间的争斗是非,作为少坊主,更要避嫌,所以也不可能由我去替一些有门有派的江湖侠客治疗伤势,因而,在此之前我可从未动用过这个法子。”
听完穆清一席话,乐少言怔在了原处,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穆清又一次抢先开口堵了回去:“更何况,我会学此神通,本就是为了某个小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