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艳章虽然被囚禁了这么久,遭受了冷山雁的身体和精神折辱,但他的警觉性并没有因此降低。
他在一瞬间确定,冷山雁和这对父子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很可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时,冷山雁突然对辛氏说道:“父亲,最近在打仗,各地都盘查十分严格,你们拖家带口,是怎么一路躲避盘查来到这儿L的?”
辛氏沉默了一阵,像是在回忆那些日子的心酸。
良久,他说:“唉,跟着难民们一起逃呗,虽然盘查得严格,但老天庇佑,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自从米母亲丢了官后,咱们家不如从前了,谁都可以欺负,你三弟的未婚妻也与他退婚了,可怜这孩子,嫁衣都缝好了。”
“父亲,别说了。”冷折月揪着自己打补丁的袖子,难堪地低下头,“都是一家人,诉诉苦怎么了?人心不古,不指望着家人帮衬,你还指望外人吗?”辛氏故意当着楚艳章的面这样说。
冷山雁唇角轻慢上扬:“父亲说的是,一家人一荣俱荣。瞧弟弟们衣裳破旧,可见这一路上怕是把能典当的都典当了。我已经让下人连夜赶制冬衣,这几日只能先委屈两位弟弟,将就着穿我的旧衣裳了。”
下人们合力抬出一个箱子,放在地上。
“哪里就委屈了。”辛氏开心收下。
冷折月感觉自己的尊严已经完全碎了,却还想缝缝补补,别扭地坐着不吭声。
但冷惜文却已经起身道谢:“多谢大哥哥帮衬,您为我们做了这么多,还要给我们衣裳,实在是过意不去。”
“一家人嘛。”冷山雁对冷惜文的态度倒是明显和善了些:“我看你头上的簪子旧了,正好我新打了一支松枝云纹簪,玉质上乘,正衬你的气质。”
冷惜文受宠若惊:“谢谢大哥哥。”
辛氏眼看他一个庶子得的东西都比冷折月的好,心里一急,开始叹气道:“你弟弟命苦,守你母亲的牵连,好好地亲事就这样没了,雁儿L,你可得替他好好物色。”
冷山雁疏懒地笑着,笑意不达眼底:“三弟这样的好姿色,哪里还用我张罗,况且我久居内宅,也不认识什么未娶的女人。”
辛氏没想到在楚艳章面前,他都这样不给面子,如今寄人篱下又不好撕破脸,只能讪讪地笑着。
“早听说哥哥生了双胞胎女儿L,怎么今日只抱出来一个,不见另一个?”楚艳章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冷山雁温柔地逗着姝儿L,声音都轻了些:“阿琉才吃了奶犯困,被乳父抱下去了。”
“雁儿L你真是好福气,不生则已,一生就是两个女儿L,快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外孙女儿L——”辛氏起身想走到他跟前,逗一下姝儿L。
冷山雁忽然把姝儿L往一旁乳父的怀里一塞,道:“姝儿L也玩累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带下去睡吧,不然一会儿L就得开始闹腾了。”
辛氏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半开玩笑似的说道:“雁儿L可真是将她们宝贝得紧,连我也不让看。”
冷山雁斜靠着扶手,散漫一笑:“父亲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俩孩子顽皮,怕朝着您清净,等她们睡饱了再带出来让您看。”
辛氏不情不愿地坐回原位,几个人貌合形离地聊了一会儿L后便散了。
外面风雪肆虐,冷折月撑着伞疾疾地走着,辛氏甩下冷惜文在后面追。
“月儿L走得这么快做什么?”
冷折月气道:“父亲,我知道我们如今寄人篱下,是要对他谦卑些,可您犯不着这样谄媚啊,您看看他那得意劲儿L!把旧衣裳给我,当我是乞丐打发吗?”
辛氏道:“旧衣服怎么了?你没看见他如今的穿戴?”
“土里土气,一点也不鲜亮,有什么好看的!”冷折月道。
“你真没看见他衣服上的大片织金?领口嵌着的暗红色宝石?”辛氏反问。
冷折月嘟囔:“他就是故意穿出来炫耀的。”
“那也得有东西可以炫耀,你现在有什么?你当我心里好受吗?我也是没办法啊,冷山雁如今地位不同了,他命好,嫁了沈黛末这样的人物,随便从衣服上拽一颗宝石,都够我们买一栋宅院的。”
“你厌恶他,他未必不厌恶我们。他一直恨我气死他亲爹,虐待他多年。但他再厌恶、再恨,那也得实打实的拿东西补贴我!谁让我是他爹,你是他同母兄弟呢。”
辛氏冷冷笑着:“那一箱子衣服,就算再旧再破,也够我们在一般人前装点体面了,送给下人还能换一句主子宽仁呢,你当他不心疼吗?”
淡淡的讥讽从辛氏饱经风霜的眼底流出来:“可是他拿我们没办法。他敢补贴不我们,我们就闹,让他名声扫地。”
“他不但得补贴你,还得扶持你娘,你妹妹。我就要气死他!气死他正好,你当续弦,替他享受荣华富贵。”
冷折月顿时羞红了脸:“父亲,您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做续弦。”
说完,他突然愣住,意识到自己的亲爹也是续弦,连忙衬辛氏变脸之前解释道。
“我跟大嫂嫂向来没有交集,而且她如今地位和从前不同了,府里还有一位皇子呢,就算冷山雁死了,继室的位置也轮不到我。”冷折月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谁知辛氏突然皮笑肉不笑得哼了一声:“你操心皇子做什么,放心吧,你大嫂嫂就算把歌伎扶正,都不会把那皇子扶正的,他啊,半点机会都没有,远不如你机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