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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chapter 115（第2页）

吴雩一弹烟灰，对宋平笑了下：

“——‘排水管，有个小孩要死了’。”

两人目光对视，宋平不愧是三十多年老刑警，那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这句话是绑匪说！”

吴雩说：“对。到达现场第一批共计12名搜救人员，分别属于港口区公安局、辖区派出所、附近巡特警、警犬搜救小组这四个单位。我已经把这12名搜救人员分别找来谈过话了，没有一个声音特征能跟‘有个小孩要死了’这句话声音特征相重合；现在我们只要把这12个人声线录音交给技术人员做分析比对，得出正式鉴定报告，就能成为步重华彻底翻案铁证——”

“救援现场混进了第13个人，也就是凶手本人。”

宋平直直盯着他，心头空白无法言语。

虽然吴雩说得很简单，但宋平自己知道从混乱现场、喧杂人声、足足296道有交叉有重叠音频中唯独挑出那一条至关重要线索，需要反反复复多少遍一帧一帧观察、一个字一个字倾听，以及多么强烈、坚定，为步重华翻案决心。

从吴雩昏迷醒来开始，人人都在告诉他彭宛是步重华杀，步重华自己也说是自己杀。只要吴雩理智和情感有一丝一毫相信，或者稍微有一丝一毫不那么坚决，他都不可能把视频成百上千遍地反复枯燥循环下去，独自坚持奋战到山穷水尽，最终从296道声音中找出那唯独一道破案关键点。

“你……”宋平声音不由有些嘶哑：“你把那视频反复听了多少遍？”

吴雩说：“三遍。怎么了？”

“………………”

吴雩莫名其妙看着宋大老板脸色风云突变，半晌才听他冷冷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吴雩心想宋平内心活动好像还挺丰富，但没有太理会他。

“当初我跟步重华在密室里时候，摸遍了所有角落都没发现监控镜头存在，为此我们商量出了两种可能性：第一，针孔摄像头可能装在我们头顶摸不到角落里，绑匪用它来监视我们是否完成了杀人游戏；第二，绑匪根本不需要监控，因为不管我们有没有遵照字条指示开始杀人，他都会亲自来完成这个游戏结局，即是将我们之中某个人置于死地，来达成构陷最终目。”

“从事情后续发展来看，绑匪采取可能是第二种做法。他先打开步重华手机，等待第一批警方赶到现场，然后混在现场来自不同单位彼此并不熟悉救援人员中间，第一时间冲进了密室；当巡警发现我跟步重华倒在大门口时，没人会想到失踪彭宛母子竟然也在这里，绑匪就是利用这个时机杀死了不知为何独自待在密室角落里彭宛。”说到这里吴雩话锋一转：“另外，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用是刀而不是仓库里随地可见石块，因为行凶时间非常紧迫，容不得他冒着一石头没砸死彭宛，反而被她挣脱惨叫引来注意风险。”

“彭宛被一刀致命，死亡过程非常迅速，但从视频时长来计算，她被害后凶手又被迫在黑暗中躲藏了近十分钟之久，这是因为救援人员正聚集在出口附近忙着检查我和步重华情况、打电话叫救护车以及向市局汇报具体方位，十几个人拿着手电堵在密室唯一大门口上，他脱身不了。不过转机很快来了，正当凶手焦急等待时候，有几个人注意到了现场非常暗，于是便自发地散开寻找配电箱，同时用手电向仓库深处搜索；当凶手听见有人说‘这鬼地方是被拉闸了吗？’以及‘里面是什么啊’时候，他意识到有人正往自己所在方向过来，便情急生智喊了句话——也就是本案最大关键点——‘排水管，有个小孩要死了！’。”

吴雩缓缓地摇了摇头：“现在想来这句话用词非常耸动而且蹊跷，但当时不会有人能察觉，因为所有人注意力都立刻转移到了黑暗中非常醒目红色排水管那边，同时注意到了奄奄一息小孩。趁着这兵荒马乱几分钟内，凶手从容退出密室，一旦到了仓库外黑夜旷野里便可以逃之夭夭。”

“而更关键是，到了这个时候，所谓‘密室杀人’已经在警方脑海里形成了思维定势，也就不会轻易想到要去推翻它了。”

宋平花了足足几分钟时间随着他话在脑海中复原案发经过，少顷终于只见他一点头，抓起手机：“你等会。”紧接着边打电话边风一样走向远处：“喂，翁书记？是这样，彭宛那案子有希望了，我们现在要立刻把以下12位民警说话录音拿去跟视频里一句话做比对……”

吴雩垂下目光，最后向窗外吐出一口烟，只见宋平挂了电话兴冲冲地回来，满脸都在放光，那张连日疲惫衰老面孔仿佛一下年轻了五岁：“拿到鉴定证据后我们要——”

“所以这位翁书记也是你们反水大戏编剧之一了？”

宋平戛然而止，视线游移，半晌干巴巴地：“啊。”

吴雩把烟头慢慢地、重重地碾熄在窗台上，动作十分缓慢，烟蒂粉身碎骨。那明明是很正常动作，但不知怎么宋平整段脊梁骨登时都抽了两下。

宋大老板从警三十多年来，极其罕见地没忍住靠墙贴了一小步，这时只见吴雩终于偏过头来——他以为这个年轻人会问“你们为什么瞒着我”或“步重华是不是被迫”，但实际上他问是：“你们策划了多久？”

“……死亡池事件之后。”宋平摸摸鼻子，瞅着窗外：“开始是步重华自己提出，组织根本都没有同意，但后来……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人选了。”

吴雩讥诮地眯起眼睛：“没有比他更合适人选了？”

宋平苦笑起来：“你觉得从津海挑出这么个人很容易吗？专业卧底需要顶级职业水平、过硬心理素质、铁打忠诚信念，还必须履历清白完全不被毒贩怀疑……但问题是我们没有条件像当年云滇特情组那样，从几十上百个优秀高材生里慢慢挑。我们只能找一个叛变理由充足充分现役警察，而步重华为父母报仇强烈愿望是最足以取信于鲨鱼一点，否则你随便拉个警察说叛变就叛变了，人家毒枭也不信啊！”

“所以那些贩毒记录，离岸账户和比特币都是你们自己安排？”

“也不全是，更多借调了部里资源。”宋平咽了口唾沫：“还有步重华牵线给马里亚纳海沟那些蓝金零售商，其实也……”

怪不得查步重华这么多年犯罪证据如此轻易，根本就是自己埋雷自己挖，从头到尾走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