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鲨鱼回了金三角,万长文才不得不另外想办法从北方偷渡,而彭宛之所以在八月中旬仓促地利用丁盛及邓乐两人进行绑架计划,就是因为她要赶着九月初跟她爹一起走。”说到这步重华讥诮地哼笑了声,“不过万长文这次想逃比三十年前要难得多,九月初他派出去试水两个手下在丹东被边防抓了个正着,吓得万长文只能又躲回华北,思来想去走投无路,不得不再次求助于鲨鱼——所以鲨鱼在入冬后第二次越境,这次他肯冒险来到华北,是因为他知道万长文屈服可能性已经非常大了!”
从少女自邪教头领手中偷走人骨头盔,到文物贩子陈元量尸体被抛在垃圾场,再到步重华一枪击毙玛银于断桥下,最后彭宛仓促设计绑架导致玩火身死密室……这几桩看似没有多少联系案件,终于在此刻被联成一串,勾画出了罪恶深渊惊心动魄一角。
它们背后隐藏暗线不仅仅是万长文想偷渡、鲨鱼想要蓝金,更是两大毒枭势力之间,以及新老两代人运毒方式之间变革斗法!
“我告诉鲨鱼我愿意帮他在华北建立秘密中转点,但他其实根本没上钩。只要鲨鱼一旦跟万长文达成合作,他们会毫不留恋地立刻离境,专案组根本不可能再拿出任何够分量鱼饵来吸引鲨鱼滞留华北!”步重华压低声音喝问:“你说这个把戏低级,我难道不知道它低级吗?但现在资源有限、时间紧张,所有条件掣肘都已经摆在桌面上了!除非我一路追着鲨鱼跟万长文跑出国境去,否则必须速战速决!”
“……”吴雩侧身坐着,一只手按着额角,半晌开口道:“不可能,太冒进了。”
“我知道——”
“鲨鱼不是你们平时抓那些毒贩拆家,一帮人开几十辆警车出去,机关枪两梭子就能速战速决。时机不成熟就是时机不成熟,强行催熟是致命。”吴雩疲惫地摇了摇头,说:“如果是我,我会放弃整个行动。”
步重华指向门外,“这话你去跟公安部说?”
吴雩嘴唇抿紧得像条直线,生冷毫无血色。
空气中仿佛充满了冰冷尖刺,同时扎在他们俩后背上。半晌步重华伸手覆盖在吴雩手背上,沉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情况跟当年云滇不同,已经没有时间供我们以五年、十年为单位来慢慢放长线钓大鱼了。”
吴雩一言不发。
“我们必须在他再次跟万长文接触上之前采取行动。”步重华掌心新生了很多枪茧,触感粗糙但温热、坚实,就像此刻低沉声线:“那些成型大毒枭基本没有敢跨进中国境内,云滇广西是第一道坎,四川贵州是第二道坎,跨过两湖进华北更是千载难逢。如果说在边境抓住一名毒枭难度是百分之百,在华北那就是百分之一,这是地理、人口、社会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结果。所以我们更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不然追着他再跑出境吗?”
昏黄灯光下吴雩五官格外深邃,半晌终于勾了勾唇角,尽管那弧度短促而苍白:“你当真确定你已经完全取得鲨鱼信任了?”
谁知步重华步重华抬起吴雩脸,看着他低声反问:“我为什么要完全取得他信任?”
“……”
“鲨鱼那种毒枭不可能相信任何人,所以我不能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至今我所做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营造蓝金本身存在,这样他可以不相信我,他相信蓝金是真就够了!”
吴雩从步重华掌心里抽出手,胳膊肘抵在双膝上,久久没有说话。
步重华看着他青筋凸起手背埋在凌乱黑发中,心里像是被烧红了钢针狠狠刺了一下,抬手想用力按住他削瘦肩头,这时却听见他紧绷而压抑声音终于传了出来:“你分析得没错,计划本身也不无道理……但我确定你们低估了一点。”
“什么?”
“鲨鱼本人。”
步重华手一顿。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短消息是一串网络加密号码,内容只有简短五个字:
【档案已录入】
深夜手机荧光幽幽映在他们两人脸上,步重华将短信屏幕转向吴雩,低声说:“专案组刚批准了这个计划。”
吴雩没有吱声,他坐起身点了根烟,又伸手拿起床头柜上早已冷却残茶,似乎完全不感到丝毫苦涩,仰脖一饮而尽,然后才摇了摇头。
“我在金三角见过不计其数毒贩,鲨鱼是唯一一个当场撕下我这身画皮人。”
步重华眉角一皱。
“他用枪顶着我头那一瞬间,是我这么多年来最接近死亡时刻,而我之所以活下来不是因为本领高强,而是因为他犯了病。”吴雩抬起满是血丝眼角望着步重华:“同样病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犯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