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生自己倒
不记得自己这把年纪是什么样子了,只是觉得,有的孩子成长得快些,有的孩子成长的慢些。陈文港说不清是快的那种,还是慢的那种,跟同龄的郑玉成相比起来,他总是显得多几分稚气。但他其实并不愚钝,从某种意义上,他的心思更敏感,更早熟。
只是他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特有的自以为是和得意洋洋。他看着你的时候,心里好像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轻易表达出来。
中间又通知了一次航班延误,陈文港早上起得早,又吃了一点东西,不知不觉困意来袭。
被推醒的时候,只见落地窗外晚霞漫天,熊熊怒火染红半边天空。
他趴在不知谁的怀抱里,揉着眼爬起来,脑袋是空的,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在哪。
头顶传来霍念生的声音:“怎么啦,睡懵了?”
陈文港一下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正要背井离乡,远渡重洋,去个很远的地方。
霍念生把他提溜起来,陈文港还带着没完全睡醒的惺忪,抓着他的衣角往外走。
登机后,两人的座位挨在一起,头等舱里空间宽敞,陈文港开始好奇地左顾右盼。空乘过来协助他扣好安全带,柔声叮嘱飞机升空之前不要解开。然后它慢慢动了,滑行,起飞。
机舱里的温度越来越冷,陈文港已经从书包里拿出外套穿上,依然不足以保暖。
他抱着书包,不明显地打着哆嗦,没有想过乘飞机会是这样天寒地冻的体验,忽然一条毯子兜头丢过来,他把织料拉下来,正对上霍念生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冷就叫人啊。”霍念生挑眉,“不知道说吗?”
陈文港也不生恼,小声地说说了一句:“谢谢。”
霍念生乜他一眼,嘴角扯了一下,两手叠在腹部,自顾自闭上了眼。
漫长飞行过后,巨大的飞机轰鸣着,在希斯罗机场落地。
一到机场大厅,世界天翻地覆,完全变了模样——满眼都是金发碧眼的老外,耳朵里灌的全是叽哩哇啦的外国话,陈文港断断续续,似乎能听懂一部分,又很难完全跟得上。
他个子小,仰头望去,从店铺招牌到指路标识,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界。
陈文港觉得不安,同样面孔、同样语言的霍念生和保镖,现在真的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他们乘了一辆很长的汽车,又开了很长时间,落脚的地方是一栋公寓,装修豪华,有一排复古的凸肚窗。这是霍恺山名下的物业,管家、保姆、司机一应俱全。
到了地方,陈文港已经累极,加上倒时差,到了给自己准备的客房,倒头睡了一天一夜。
管家是英国人,出于霍美洁和霍念生的嘱咐,在陈文港借住期间,肩负起照顾他的责任。
他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还算耐心,会放慢语速,跟陈文港交流,带他熟悉周边环境。
而霍念生有他自己的生活,变得早出晚归。
接连许多天,陈文
港和他每天只能早晚见上两面。
像他这个年纪,本就对年长的大哥哥有天然的崇拜,加上同为中国人的依恋,难免渐渐将霍念生视为主心骨。只是霍念生似乎并没有同样的想法。
他大概只要确保有人看着陈文港,就算尽到了照看他的责任。
到入学之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陈文港跟管家从外面回来,屋里有人靠在窗前打电话。
这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窗棂格子照进来,在霍念生脸上分割明暗。他语调不紧不慢,收了线,维持着笑意看过来。霍念生似乎心情不错,他主动问陈文港:“是要上学了吗?”
陈文港乖乖应了一声。
霍念生想了想:“明天带你出去玩玩?”
陈文港点了点头,面上镇定,心里其实有些雀跃。
翌日霍念生当真践诺,带他在伦敦市内一日游。
他们大清早就去了海德公园,看九曲湖里的鸭子和天鹅,又去了国家美术馆、白金汉宫、威斯敏斯特教堂,之后看了大本钟。两人在泰晤士河附近找地方吃了个午餐,然后坐游船经过伦敦塔和千禧桥,逛各种各样的街边小店,最后以唐人街的中餐厅作为终点站。
陈文港抱着霍念生给他买的胡桃夹子玩偶,摸着它光滑坚硬的帽子,几乎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