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魏茗说,江原是京城中权力最高的南诏奸细,还曾有别的下属,银钱也足够多,那个玉行,是他们不计成本运作而成,结交权贵送出去的玉器珍玩,亦全是极品,连他都有些惊讶,还说江原在南诏时受极尊贵之人笼络,但此番审问马青时,他说江原权力并不是最大的,在京城中,他还听令于其他人,常领其他人的命令行事。”
秦缨面色严峻起来,谢星阑又道:“马青还说,他是最早跟着江原办差的,江原在南诏时,一早便出入南诏王庭,后来来京城一路上,都有人为他们前后打点,只等这玉行建好后,那些人才回南诏,而江原这一年多,常独自出门见人,每次有大动作之前,都会如此,由此可见,他许多事是受命而行,并非他自己的主意。”
秦缨紧声道:“那他不知那人是谁?”
谢星阑摇头,“他从未见过,江原嘴也极紧,且对那人格外保护,只字不提。”
秦缨语声微凉,“这意思,便是说南诏早就按查了自己人在京城?还不是周人与他们勾结?”
谢星阑颔首,“确有此可能,如今我打算双管齐下,一来按照二人提供的线索,在京城仔细摸排,看能否抓到蛛丝马迹,二来,我已上禀陛下,派人往江原的家乡走一趟,他们一家后来虽去了南诏定居,但尚有亲族在大周。这个马青说,江原曾提过,他有个族叔曾对他家有恩,他在南诏富贵之后,多次想接族叔来南诏享福,但这个族叔不愿去往异国,多次拒绝了他,他为此颇为苦恼,因此,若找到这个族叔,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秦缨忙道:“那这一来一去要多久呢?”
谢星阑叹道,“此去千里,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也要走上大半月,再加上到了地方探查消息,再将线索飞鸽传书送入京中,至少需要月余时间,但要想彻底查探清楚,仅仅在京城排查还不足够,只能等了。”
秦缨很是赞同,“南诏人图谋已久,只要将此隐患彻底剪除,月余功夫也不算什么,但……但若是南诏人,又如何在京城掩藏身份?此人是富绅商贾?还是权贵官员?倘若赏雪宴也是此人配合,那……”
谢星阑道:“能让江原听命的,若是南诏人,那此人定不会出自世家,但也有一种可能,世家之中,有权位极高之人与南诏勾结,江原因此听命于人。”
此事千头万绪,眼下尚难理清,这时秦缨想起一事,“前日入宫觐见,几位大将军正在争明岁军备,信国公似乎不愿退让——”
谢星阑眉眼微冷,“西北赈灾花了不少银钱,陛下有意在年后削减赋税,如此,便要削减各部开支,几军军备也减了许多,信国公以镇西军守边为名不服,除非,北府军将自己的猛火筒研造之术给他们。”
秦缨问:“那陛下可答应?”
谢星阑摇头,“至今还未松口,但也拖不了太久了,如今北狄与西羌也陷入大雪冰封之境,等开春天气暖和起来,这两国高原冰雪消融,他们多半又要伺机而动,抢掠边民,届时易起兵战,几位统帅皆要回归大营,在他们离开之前要有个定论。”
秦缨了然,这时谢星阑道:“今日你过来,想必不是为了探问这些。”
秦缨心弦微紧,朝外看了一眼道:“我前日与周大人入宫,一是为了赈灾防疫,二是借防范时疫的由头,去查丰州之事,昨日我寻访到了当年去过丰州的吴老太医,从他那里听闻一事,也是我们此前未想到的——”
谢星阑目光微凝,秦缨道:“此前苏老伯说当年配药包药,有小太监打下手,当时我们未想到,在那等混乱的场合,若太监们半点药理不懂,怎敢让他们打下手?”
谢星阑恍然点头,秦缨继续道:“昨日吴老太医便提到了此处,说当年他印象深刻的有两个小太监,因懂药理,于太医院而言乃是一场及时雨,后来二人去了药房帮忙,这两人一个在后来得了重用,如今在御药院做掌事太监,名唤祥公公,一个叫做多寿,当年在瘟疫即将结束之时染病死了——”
谢星阑立时道:“我派人去查内廷中去过丰州的太监宫女,其中也正有这个祥公公,此人名叫长祥,本是皇后宫中的低等太监,后来在丰州冒了头,便被提拔为掌事,但宫内关于丰州的记载太少,尚不知他去过药房帮忙。”
一听此言,更佐证了吴若谦所言不假,秦缨忙道:“倘若是配药之人下毒,那此二人皆有嫌疑,但那叫多寿的死了,如今暂且只能从祥公公身上下手,但此事过了多年,贸然查问只会令其生疑……”
谢星阑道:“待我先查查此人底细。”
秦缨秀眸微弯,“我不急,这几日还要帮衙门理个防范时疫之法,那位岳太医也还要去拜访,或许还能多问些什么——”
话音落下,谢星阑未急着接话,只定定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静默无声,屋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但这时,秦缨忽然听见门外白鸳轻呼了一句什么。
她眉尖皱了皱,起身将半掩的门扇打了开——
便见不远处的雪地里,白鸳与谢坚凑在一起,白鸳极小声地说着什么,谢坚则听得眉飞色舞,比白鸳激动百倍……
“当真?真是如此说的?”
“那崔慕之岂非鼻子都气歪了?”
“啊,那后来呢——”
秦缨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待听见“崔慕之”三字,顿时恍然,她立刻走出门来,“白鸳——”
这一声吓得白鸳一个激灵,待转身看到秦缨面色,便见自己露了馅,她面生愧疚,快步迎上来,“县主,奴婢没乱说,只说您替谢大人——”
秦缨打断她,“我该说的说完了,咱们走罢。”
白鸳仅仅抿着唇角,有些慌乱,谢坚却笑容满面,谢星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出声道:“若急着走,那我送你们——”
秦缨耳尖可疑地红了,头也不回道:“不必送。”
她快步而去,白鸳瞪了谢坚一眼,连忙跟上,可还未走到院门口,一个眼熟的内监却先走了进来,看到秦缨,小太监有些意外,却顾不上她,径直望向谢星阑。
“谢大人,陛下急诏,十万火急,您快随小人入宫!”
何事值得内监如此慌张?秦缨敛容顿足,谢星阑也沉着脸走上前来,“宫内出了何事?怎至于十万火急?”
内监急道:“城内出了两首大逆不道的童谣,把陛下气得急火攻心晕了片刻,您快入宫去吧,陛下正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