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帝沉沉呼出一口气,脸色仍是铁青,“把你手头之事尽数放下,朕要你务必在日内查个明白,何爱卿,今日起钦天监仔细观测天象,若真有异变,速速来报。”
谢星阑与何墉齐声应下,贞元帝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先去吧。”
二人行礼告退,同出殿门。
待走远了些,何墉才长呼出一口气,谢星阑看着他道:“何大人,这童谣虽有些不吉之感,但天象并未生变,陛下何以如此动怒?”
何墉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陛下多日来为了赈灾发愁,每日只睡三四个时辰,但这个当口却传出此等歌谣,除了陛下提到的那些,还明晃晃有‘不仁’二字,岂非指责灾异是陛下不仁造成的?此为其一,其二,其实这荧惑守心除了代表战乱与国运将尽之外,还代表着帝王将逝,你说陛下该不该气?”
谢星阑拧眉,何墉又极低声道:“古时东朝生过一次荧惑守心之象,你猜如何?当时的昏君害怕降祸于己,竟赐死了当朝丞相,以此来免除降于帝王之灾祸2。”
擦了一把额上冷汗,何墉凝重道:“劳烦谢大人好好查一查吧,若真是有人胡编乱造也就罢了,若不是,那只怕真是上苍之意,届时——”
他不敢说下去,又惊惧地看暖阳当空的天穹,谢星阑挑了挑眉,心底莫名生出了一股子不适之感。
……
夜幕初临之时,谢坚到了侯府中,等将前因后果道出,白鸳惊讶道:“竟然还有这么多说法,那如今是要查童谣来处?”
谢坚颔首,“下午出宫之后,公子便抽调人手探查了,但今日查来查去,城内查到城外,也没查明白童谣是从何处起来的。”
秦缨道:“我第一次听到,便已经是半个多月前了,城外灾民来来去去,谁也不认得谁,自然难以追溯,你们公子如何打算?”
谢坚叹息:“您说的不错,眼下只能确定是城外传进来的,但源头还难找,公子打算从唱过歌谣的孩子们入手,多做摸排,前后核问。”
秦缨无奈道:“其实,童谣并不足信……”
包括那荧惑守心之说,都不必尽信,但这世道笃信此理,她也无法多言。
谢坚也苦笑道:“可不是,好端端的人,难道因为几句歌谣,因为天象变了,便会殒命不成?但公子也说,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忌惮这些。”
秦缨缓缓点头,“幸而你们公子派了人去江原故乡,等消息也要月余。”
谢坚颔首,“不错,公子如今追踪童谣出处,只留了一部分人手追查江原三人的线索,两边都是不易——”
秦缨抿了抿唇,“你家公子有得烦恼了。”
谢坚眨眨眼,笑道:“也不算烦恼,我们公子没觉得这童谣多可怖,今日虽忙了些,但心情极好。”
谢坚说完瞟了白鸳一眼,见秦缨奇怪地看着自己,他也不敢多言,眼见天色不早,便告退离去,秦缨有些莫名,回清梧院的路上,忍不住呢喃,“总不至于真是有人故意来扰乱人心吧,扰乱了人心,可得什么利呢?”
白鸳想了想道:“说不定是南诏人,想让大周人心惶惶,好起兵打我们。”
秦缨心弦微紧,“不是没有这可能。”
……
岳仲崎后日才回京,翌日秦缨起身,先去京兆衙门与周显辰说明进展,待周显辰了然,又往戒毒院去,京中毒膏之祸虽可控,但染毒之人能否根除毒瘾,还需些时日验证。
到了戒毒院,一进门便见汪槐在西厢门代着什么,听见动静回身,立刻笑着迎上来,“县主来了,两日未见县主,还以为您不管这里了——”
秦缨笑道,“汪太医在自是叫人放心,只需隔几日过来看看进展便可。”
汪槐笑意分明,“那您今日来巧了,我又得了一新方,试了三日了,效果甚好,我们这里已有人犯瘾之时只靠忍耐便可安然渡过。”
秦缨有些惊喜,“怎来的新方?”
汪槐道:“还是从那《永泰内经》上看来的,又加以改良,便成了,在下已上报太医院,不日将医方送去那位赵将军手中,让他用于西南治毒。”
微微一顿,汪槐又道:“昨日周大人过来,说县主在寻访几位去过丰州的老太医?”
秦缨点头,“已见过吴老太医。”
汪槐瞳底微亮,“吴老太医在下认得,他擅长小儿病症,很多幼童患疑难杂症他都会治,他做太医时百姓们还找不到他,如今荣养了,反倒有许多人登门求医。”
秦缨想到前日在吴府门口遇到一对母子,于是心底微动道:“那他可帮过永宁公主治病?”
汪槐迟疑道:“应是看过的吧,吴太医声名远播,就算他辞官了,德妃娘娘应该也请过他,不过在下有次看过公主的脉案,其实在下不觉得她有病。”
秦缨心底咯噔一下,“此言怎讲?”
汪槐苦笑着轻咳了一声,“让您见笑了,其实各位主子的脉案,都是要保密的,但公主用药多年,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半年前给公主看诊的林太医未放好脉案,被在下瞧见,在下当时便说公主无病,但林太医却好似有苦难言,仍给公主开方子,那方子在下也瞟了一眼,就是些理通心窍、调理脾胃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