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梅莎和斯内普睡在了一个房间里。艾琳终于想起来给斯内普变了一张床,房间太小,两张床并排挤在一起,只隔了一步可供行走的距离。
斯内普的脸像被遗忘在厨房角落一个夏天的熏肉,又臭又硬又柴,但他没有表示出异议,梅莎自然更不会有。两个人背对背躺在各自的床上,没有做任何交流。
凌晨时分,从隔壁房间传来的争执声将梅莎吵醒。
“……休想!”男人咆哮着,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难道什么都要听凭你的心意?当你想要接近我时,你满口谎言,等你想要抽身离开,就简单地打个招呼?你问我把你当成什么,你呢?艾琳,你把我的人生当成什么?你的过家家道具吗?”
梅莎坐了起来,发现旁边床上的斯内普静静地靠在床头,不知道听了多久。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凭借从百叶帘透进来的路灯隐约看到一道窄窄的轮廓。
“对不起,托比亚,我很抱歉。”艾琳的声音有些模糊,“为我的欺骗和隐瞒。我很清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全都是由于我的贪心,我的懦弱,我的胆怯。我也在心里发过誓,要用我的一生去弥补对你的伤害。”话音微顿,她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但——不包括西弗勒斯的。”
梅莎微微偏头。斯内普的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看不到他有什么反应。
“你想说我伤害了他?”
“也许是互相伤害。”
“多么感人的母爱!当然啦,说到底,你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不是吗?”
“够了,够了!我不想再进行像这样无意义又无休止的对话。”
“所以你就打算单方面地中止?我说了,我不同意!”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你和我一样不好过!”
“……”
梅莎摸黑下床。
“干什么?”斯内普出声。
“你不担心吗?”梅莎也很奇怪,“你的母亲也许会被欺负。”
“你多虑了。”斯内普的口气有些不以为然。
看来他习惯了他的父母口头上的冲突。
梅莎保持了片刻的不动,最后还是站在了地上。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斯内普不耐烦起来,“操心太过反而会制造麻烦。”
理智上,梅莎知道斯内普是对的,他当然比她更清楚这个家庭的成员是如何相处的,但在情感上,男人暴怒的语气让她无法安心,她每一根竖起的汗毛都在尖叫着危险。
“最疯狂的暴行往往都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的。”在生存中获得的经验告诉梅莎,失控的人会超出想象的可怕。
斯内普沉默了一下,说:“如果真的发生了,我能制止。”
“用魔法?”
“嗯。”
梅莎感到困惑。“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把他赶出去?”明明有这个能力不是吗?
“……”
斯内普在黑暗中把头转向了她,无言了一会才说:“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我的父亲。”
“所以?”梅莎越发不能理解了,“他对你们不好,他在伤害你的母亲。”
难道一个男人仅凭“父亲”的身份,就可以在他的家庭里拥有不容置疑的主宰地位和豁免权吗?那每个男人岂不是都和上帝一样,是一部分依靠他的怜悯才能活下来的人的“神”?
斯内普的声音冷了下来:“梅小姐,你以什么立场来对我们的家务事做出指点?”
“你误会了,”梅莎说,语气平淡,“我对你们的家务事丁点儿兴趣都没有。我只在乎太太的安危。”她歪头想了想,又说,“我以为都应该是这样的,在乎谁就偏袒谁,谁对自己重要就保护谁——两不相帮,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帮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