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莎不躲不闪,面无表情地假装自己在看着他花哨的袍子发呆——其实用不着假装,今天体力消耗过多,她是真的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两秒过后,邓布利多挪开了视线。梅莎盯着他又看了会,才托着下巴抬头看天花板。
那些蜡烛的烛泪没有往下滴,淌下来便消失在了空气中——会消失到哪里去呢?既然变形术不可能无中生有,那应该也没有魔法可以让有归于彻底的无吧?她记得斯内普说过,消隐无踪这个咒语只是让东西还原成它的本质。
嗯,不好说。如果用魔法杀了人呢?算不算是让生命从有变成了无?还是说,灵魂同样自有它的归处?比如幽灵?
修道院死掉的人不少,梅莎从没见过一个幽灵。是不是只有巫师死后才能成为幽灵?那没有魔法的人呢?他们会去往哪里?
就在梅莎的思绪越飘越远时,邓布利多终于站起来宣布晚宴结束,并提醒新生和老生一些注意事项。
“学校场地上的那片林区禁止任何学生进入。”
——这个禁令不应该去跟林子里的猛兽说更合适吗?
“禁林前新栽种了一棵珍贵的柳树,它脾气不太好,会攻击任何靠近的活物,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请勿靠近。”
——如果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最应该做的是不要种这么危险的植物。
“最重要的一条,校园内禁止斗殴。”
——说到这时,梅莎的余光瞥到斯内普转动了一下手里的牛排刀。
最后的最后,空气中浮现歌词,邓布利多要求学生们用自己喜欢的曲调唱校歌。
一边的菲菲摇头晃脑地哼着一支轻快的小调,另一边的斯内普几乎是不出声地在蠕动嘴唇。
除了赞美歌以外,梅莎没有听过任何歌曲。于是她用《奇异恩典》的旋律唱起了荒诞古怪的歌词——她还是第一次唱赞美歌唱得这么开心。
唱完歌,每张长桌上都有一男一女两位级长站出来,带领新生前往各自的休息室。
梅莎走在斯内普身后,发现他根本没有看前面带路的人,正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他们走下大理石台阶,进入了昏暗阴冷的地下通道,在复杂交错的走廊中越走越深,他的脚步却始终不曾出现半点迟疑。
梅莎没有这种本事,她专心记忆着路线,湿漉漉的粗糙墙壁反射着火把的光,乍一眼看上去像冰冷黏腻的鳞片,队伍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像这也是邓布利多刚刚宣布的一项禁令。
在转进又一条跟刚才那条没多大差别的过道后,领路的男级长在空荡荡的墙壁前停下,煞有介事地说:“伟大。”
墙壁洞开,一道石门显现在众人面前。
男级长回过头对新生说:“口令每两个星期更换一次,更换后的口令会贴在公共休息室的布告板上,请牢记,否则你敲门可没有人会应。口令禁止外传——哪怕是你的亲人和朋友,明白吗?”最后一句话格外加重了语气。
“明白。”新生们不太整齐地回答。
看来不同学院之间的壁垒相当分明。梅莎若有所思。难怪邓布利多要特意强调严禁斗殴。她先前以为霍格沃茨只是学习魔法的地方,没想到还拥有实战演练的条件。城堡的路线这么复杂,不会是为了方便学生之间相互偷袭吧?
新生们挨个穿过石门,来到一间狭长的、低矮的石头大厅。
大厅布置得既华美又有格调,本就高度不够开阔的空间里还垂挂着厚重的帷幔,显得这里更像一个适宜爬行动物幽居的洞穴。四下里吊着圆圆的玻璃灯,灯罩里泛着幽冷的绿光,如同花窗外的湖水中冒出的一串气泡。
级长领着新生在一座雕刻精美的壁炉前站定,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炉火,照亮了坐在雕花椅上的几个高年级学生。
梅莎看到其中就有被他撅断魔杖的那个埃文·罗齐尔。
他面色阴郁,垂头丧气地发着呆,旁边的人正轻声安慰他:“……你明天去跟教授请个假,到奥利凡德那里再买一把……”
梅莎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睛,就见斯内普也从那边收回目光,并冷冷地斜了她一眼。
唉,他不会拿这事说她一辈子吧?
壁炉前最舒适的一把扶手椅上,那位浅金色长发的“主人翁”歪靠着,正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们。
“卢修斯,新生们都到了。”男级长说,语气透露出尊敬。
“嗯。”
梅莎以为这个叫卢修斯的人架子都摆好了,肯定要发表什么高谈阔论,但他只是说:“奔波了一天,都回去早点休息。课表在你们房间的桌上,明天七点半在休息室集合,级长会带你们认一认教室。要是有人记不得路,就劳烦你把地图纹在自己的手臂上,或者,干脆留在教室过夜。”
他微笑着,但用的并不是开玩笑的语气。
“劳埃德,弗莱迪,带他们回寝室吧,明天早上还要辛苦你们。”
他用礼貌但随意的态度吩咐两位级长,级长们应了声,分别带着男生和女生走向休息室内相反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