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母也是。”她说,“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我们在她七十岁生日宴会的餐厅门口,她不愿下车,因为她尿在了裤子里。有时我会想,这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但是你无法改变这些,你只能照顾好他们。”
金刚狼攥着那袋成人尿布,沉默不语,而这个对他的处境一无所知的人类对他露出谅解的微笑。
“到了她吃药的时候了。”她说,“祝你们好运。”
4
他去了他们指给他的那家小诊所,心里并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那不耐烦的、看起来明显是无证经营的矮个子医师询问时他也这么说了。“91岁的老人,”他说,“睡眠不好,有时候情绪激动。”激动,本世纪最保守的形容词。
“他有心脏病吗?”对方问,在纸片上草草划拉着,“血压?糖尿病?”
“我有时看到他吃药,”罗根说,“一种小的白色药片……”
“‘一种小的白药片’。”那医师拉长声音模仿说,把钢笔扔到一边,“那什么也不是。把你老爹带来,或者叫照顾他的人给你列个单子。”
“他死了。”罗根说。
“哦,”医师一摊手,“这我可帮不上忙。”
罗根听到爪子的声音,他咬牙止住了它们。
“他有精神创伤。我要一些能让人睡着的东西。能让他放松。”他说,“效果越快越好,不要有伤害。”
“那是不可能的。”医师好整以暇地说,似乎对他隐忍的态度习以为常,“这类东西都有伤害,会影响他的脑子。”
“……怎么影响?”
“药物让他开心,但也会把他弄糊涂。”医师说,“他会慢慢忘掉创伤记忆,还会磕磕巴巴,搞混人脸,诸如此类。但是没必要太担心,八九十岁的老头,本来也就是这个状态。很多人用它对付聒噪的老爸,让他们忘记客厅里的吵架,哄他们在遗嘱上签字。老家伙晕晕乎乎的,像台卡壳的收音机,还挺好玩儿。”
“注意你的舌头。”罗根咆哮说。
“噢,”那医师往后缩了一下,上下打量他,“所以你是要还是不要?”
5
他回到车里,带着一大堆纸袋和衣兜里的一把注射器。他把东西堆在副驾上,吐出一口气。
这时有人说:“罗根。”令他差点跳起来。
“你醒了。”他说。
查尔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说:“我感觉到……人们。”
“我们在德州,”罗根说,“你想要吃的吗?”
“我有点饿。”查尔斯说,“但是我不想吃……我们在这里干什么?这是什么味道?”
“等等,教授。”罗根说,他探身到后座,伸出了手,“冷静下来听我说。”
查尔斯明亮的蓝色双眼直视着他,罗根感到一阵大风冲刷过脸颊,他仿佛看到韦斯切斯特大宅上即将腾起的烈焰。完了,完了,他心想,这可是城镇中心。然而下一秒,风声停住了。查尔斯眨了眨眼睛。
“你看起来很紧张,”他略带疑惑地说,“罗根,你在害怕。”
罗根松了一口气。
“别读我的脑子,好吗?”他粗声说,发动了车子,尽量平稳迅速地往车道上开,“让我们把你带出去。”
“我做了一个梦。”在他飞速行驶的时候查尔斯喃喃地说。
“我不喜欢做梦。”罗根说,“那都是假的。”
“你在骗我,”查尔斯说,“在我的宅子里,我听到你们所有人的梦。”
“说好的隐私呢,教授?”
“这是很难控制的,”查尔斯说,“对我们来说,这就像没有围栏的草场,你在田野里漫步,不知何时就走进了别人的领地去。”
“我会注意树个标牌的。”
“哈哈,”查尔斯说,“你有!醒目得很!有几个晚上我正在做梦,你知道,意识漫游出去。然后我想,啊,这不是我的梦,这是长着爪子的梦,这是罗根的。”
“你看到了什么?”
“爪子在战斗。你总是在梦中战斗。”查尔斯说,“我想有几次你听到我了。你看起来很痛苦,我还对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