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萧蕴龄的棋子都分布在内盘,他仍飘飘然不知身居何处。
“赢了。”骰子正正落在他面前,萧蕴龄平淡的声音响在耳边,他终于可以抬眸看她,却撞入一双如冬日湖面的双眼,她安静地移开视线,从椅子上起身,衣袖落下,遮住霜雪皓腕。
几个态度和气的贵女娇笑着簇拥着她,赞叹她的冷静与聪慧。
许瑾阳困惑地看向姐姐,见她叹息一声。
“我做错了吗?”他低声问着许霜音:“她似乎不开心。”
“她是打双陆的高手,你不让着她,她或许也能赢下,她看出了你的心不在焉,觉得你轻视她,即使赢了也不会喜悦。”许霜音推了推他的手臂,“你此举不尊重她,最好与她好好道歉。”
萧蕴龄听着她们和她介绍京城中的风景与食物,忽然面前积极推荐的女子半张着嘴卡住,她们都看向她身后。
“郡主,能否借一步说话。”主人家的公子好像才是到来的客人,手脚拘束地背光站着。
萧蕴龄从座垫上款款起身。
今日从庭院经过的人许多,但他只闻得到她身上的香气,他手指背在身后,弯曲着握拳。
“我离开片刻。”她对着其他人礼貌笑道,而后跟在许瑾阳身后走出花厅,身后疑惑打探的目光被墙壁遮挡,不再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许瑾阳带着她来到流水兰草旁,淡雅的香气似云雾飘渺,流水潺潺中,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女,耳后红成一团,唯恐萧蕴龄误会他,“郡主,刚才我不是故意让着你。”
“那你是无意间走神吗?”萧蕴龄目光停顿在他耳朵上,看着那片红色往下蔓延,逐渐深入衣襟之中。
他又一次懊悔自己的表述,“我、我也不是无意……”
他焦急地为自己寻着借口,可是前方的唱词、花厅中的笑闹、不知何处传来的吟诗作对,都纷纷扰扰地打乱他的思绪。
她的脸上不见不耐,仍然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即使他在棋局上怠慢了她,亦不见她对他生气,她总是温和有礼的,就像他见过的空谷幽兰,亭亭玉立在静谧山涧中。
嘈杂的声音被隔绝在他二人之外,他只闻得到花香。
“是因为郡主。”他心中渐渐安定,这几日仿佛出现的念头令他目光染上了羞涩与坚定,“因为郡主坐在我对面,瑾阳心动,即怕唐突,又怕怠慢,只是仍失礼于郡主,我心中愧疚。”
他摸着滚烫的耳朵,恍然大悟,“难怪母亲和姐姐在我
萧蕴龄虽然从传闻中听说了许侍郎后院只有妻子一人,但在听到许谨阳介绍时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她原以为即使侍郎后院没有妾室,或许也有其他女子存在,但她从许谨阳不知忧愁的表现中知晓了,无论是名义上还是事实中,许侍郎只有许夫人。
她所知道的人里,除了姐夫杨襄,便只有许侍郎不纳妾侍,也不豢养家妓。
即使是姐夫目前与姐姐感情深厚,萧蕴龄仍然悲观地觉得随着时间推移,夫妻间情感淡漠后,或许他会忘记曾经对姐姐的承诺,那时他若官居高位,姐姐能奈他如何。
她在父亲身上见过太多薄情男子的谎言与残忍,许侍郎一家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从来无法幻想的。
“家中有规定。”他说着笑了起来,“其实是母亲制定的家规,她希望我不做三心二意的人,我很认同母亲的期许。”
他们站在檐廊下,花窗镂空的花纹浅浅罩在萧蕴龄身上,朦胧光影中不似凡间人。
许谨阳眼神郑重,他手指动了动,克制地垂下落在身侧:“父亲是我最敬重的人,我希望我能和父亲一般,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家中。”
少女脸色嫣红,她有些不知所措,云鬟上的钗环微微摇晃,泄露她不平静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