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起时,洪钟准时敲响。
梁妙揉着眼睛起身,见萧蕴龄已经坐起,她歉意道:“今夜我睡榻上吧。”
屋内一床一榻,床上只能容纳两人,好在山间夜晚凉爽,同床而眠不会觉得闷热。榻上则窄小,梁妙担心萧蕴龄睡不安稳。
萧蕴龄柔声安抚她没事。
午后在讲堂度过,佛法高深,萧蕴龄似懂非懂,但仍装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夕阳余晖从门前撒落,将蒲团上的贵女拉出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与雕塑无异,清风也无法吹动它们半分。
太后看了一眼神情疲倦的少女们,总算宣布今日的结束:“都退下罢。”
众人纷纷起身,素雅衣裙轻摆,影子也变得生动起来。
“惠柔郡主,你留下。”太后身侧的宫女吩咐道。
萧蕴龄的动作顿住,她在杨府接到太后命令时便隐隐预感此行不会简单,此时竟不觉意外。她顶着其他人讶异的目光,垂眸恭敬等候在一旁。
待其他人退下后,宫人将桌案搬到她身前,又在案上放置灯烛与文房四宝,而后是几本佛家经书。
“哀家听闻郡主为萧华的一句话而孜孜不倦,想来这段时间学识有所长进,便抄写些经书,让佛祖见到你的诚心。”太后撑着头坐在佛像下,她垂下眼眸看着座下的萧蕴龄,面容和佛像一般悲悯。
听到长公主的名讳,萧蕴龄心中一颤,太后怎么知道她最近的情况?
萧蕴龄蓦地想起那天在山居门口见到的武安侯,他看见了她,再稍一调查,不难知道她在沈策住所中的行为。
太后与长公主不和,此举是不满她对长公主的恭维而对她做出的惩戒。她不过是个在京城中毫无存在感的郡主,没想到会让太后大费周章地将她带来佛寺,又专门让她在夜里抄写佛经。
“臣女遵命。”萧蕴龄伏腰跪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在教化世人慈悲的佛寺中,信奉佛法的太后却借机刁难她,萧蕴龄想起昨日经过山门时心中浮现的惭愧,此时莫名觉得好笑。
宫女只给了她一盏油灯,随着夜深人静,灯火跳跃着越来越小,只剩下豆大的火光点在烛芯上,勉强可照得二三字。
太后已经离去,留下两名宫女守在萧蕴龄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堂外树叶飒飒作响,高大的佛像垂眸怜悯众生,萧蕴龄撑着蒲团一角,微微直起上半身,她有些腿脚发麻。
刚一挪动,身后的宫女将戒尺抵在她背上,出声警告她:“郡主请端正坐好,不要对佛祖不敬。”
“知道了。”她恢复原来的姿势,将剩下的几个字写完。
宫女仔细检查她抄写的佛经,手指寻出几处的字迹凌乱,她将那几张抽出,令她重写。
等到宫女挑不出错漏时,佛寺四处已经暗下,萧蕴龄走出殿阁,半夜的凉风在建筑间形成诡异的呼啸声,传闻中降魔伏鬼的神将韦驮都不能令萧蕴龄停止战栗,她后背一阵发凉。
素色衣袂在走廊扬起,回荡的脚步声吓得她越跑越快。
长廊末尾悬挂的灯笼摇晃,纤长扭曲的影子在拐角处出现,萧蕴龄握紧手中的发簪,念叨着“无有恐怖”,警惕地看着那影子越来越长。
“郡主。”
熟悉的声音在黑影上方响起,是青莲。
萧蕴龄腿脚发软地走近她,她声音还颤抖着,“你怎么在这里?”
“郡主长久未归,我出来寻找。”青莲扶着她往般若院回去。
青莲舞艺精湛,身体轻盈纤细,但扶着萧蕴龄却稳妥有力,她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从相贴的手臂传到萧蕴龄身上,驱散她的恐惧。
佛寺恢复清净庄严。
连续三日,结束一天的礼佛活动后,太后总单独留下萧蕴龄,灯盘装盛的兰膏一日比一日稀少,萧蕴龄几乎练就在黑夜中写字的技巧。
“能不能小点声!”
萧蕴龄跟着青莲回房时,林筝仪的声音触不及防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