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她知道了萧敛竹可能在箭矢上抹的几种毒药,具体还得医师查验才可确认。
黄昏时刻,萧蕴龄的周身环绕着温热水汽,垂落的长发氤氲白雾,她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拿起放在梳妆桌前的审问结果。
指尖的水珠很快将纸张的边角润湿,被浸湿的三两文字很快往旁淌着黑色墨水,她仔仔细细地将上边写到的几种毒药看了一遍。
正要唤人将这些结果送到沈策府上时,她张了张口,蓦地发不出声音。
她犹豫了。
擦拭长发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萧蕴龄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有眼睛的眨动证明她在思考。
她身前是一面将她完全照入的铜镜,镜面被打磨得平滑,连她颈边滚下的一串水痕都照得清晰。
镜子中的女子已经褪去了青涩,眉毛舒展,眼神坦然,看不出一丝一毫胆怯卑微的旧影。
她变了许多,她不常回忆旧日的记忆,连带着对以前的自己感到陌生,她不喜欢从前的自己,因此时时刻刻发生的变化不令她排斥。
但是她遗忘的太多,终究一天她会被欲望吞噬,成为镜子中陌生的另一人。
她见过许多被私欲驱使的行尸走肉,往往溃败于不知不觉的变化间。
萧蕴龄将手中因湿润而垂落成两截的纸张放下,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认真将一顶长发擦干。
将桌案上的烛台点燃后,她将泛着褶皱的纸张展开,提笔重新写了一份。
萧蕴龄亲自将审问结果送到沈策手上,他低头看着内容,因而没有发现萧蕴龄的眼神。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不放过他的任何表现。
沈策会认出她的字迹,知道这是经由她书写后的版本,萧蕴龄好奇他是否会怀疑她的用心。
他垂眼认真阅读时,可以看到一截浓密的睫羽,往下是挺拔的鼻梁,而后是泛着病色的双唇,短短几日,他的双颊瘦得凹陷下去,看着孱弱了不少。
沈策只看了一遍便将它收入怀中,既没有敷衍她的心意,又不至于仔细得让她觉得他过于谨慎。
“辛苦你了,我会将它交给医师。”他说着绽开一抹笑,他含笑的双眼专注地盯着她,似乎对她很感激,不设防的模样。
萧蕴龄不喜欢沈策仿佛袒露内心的表现,他现下手无缚鸡之力,这般诚挚的笑容不是往日他会有的。
萧蕴龄站起身,她不再看他,丢下一句“有什么需要派人告诉我”之后便快步走向门口。
她听见身后微弱但持续的咳嗽声,被他用帕子捂住,闷在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