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段愉辰不欲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西暖阁。病榻上的人,还想说什么,嗓子里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喘息声。
与此同时。
先前,被永嘉帝派去传旨的小太监抱着怀中的圣旨,迅速向皇宫外跑去。
如今,宫里已经尽是凤京府驻军,来来往往的宫人碰上手持刀剑的将士,纷纷吓得躲闪不及。那小太监也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唯恐叫人认出,他怀里有一道传位的圣旨。
事实上,他的确很害怕。
圣上将传旨的重任交给他,他焉能不怕。
从养心殿出宫门,再到城墙上,不骑马的话,一天都走不到。小太监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逃命一般地跑,直到出了宫门,在神武大街上看到了一匹无人看管的马,然后骑上就跑。
他骑马来到城门的时候,残阳如血,天色将暮。然而,城墙上仍在刀光剑影,厮杀一片。他滚落下马,小心翼翼地避开眼前的各种兵刃,却一时不妨,被突如其来的一道热意溅了一脸。
他抹了一下脸,顿时发现是血,顿时吓得站都站不稳,最终,他爬着上了城墙,站在城墙上,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圣旨,颤着声音高喊:“圣旨到——”
然而,他的声音却被掩盖在了厮杀声中,没有多少人听见,唯有周围的几个士兵向这边看来。
城墙上的楚凌钧听到声音,眉心微蹙,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圣旨传来。
但闻小太监念道:
“册太子制曰:朕仰荷天休,丕承帝统……”
小太监刚念一个开头,身侧却突然有一名禁军遭到重击,摔到了他的身上。那小太监一时未曾防备,被撞了一下,一时没站稳,摔倒了下去。他手里的圣旨也滚落下来,恰好落在楚凌钧和陈湛的面前。
圣旨上的字清晰地映入眼帘:册封皇五子段宁琏为太子。
陈湛大惊。
段宁琏年龄不过五岁,他的生母是宫女出身,被宠幸后生了皇子才被册封为才人,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什么心机,一直小心谨慎地在宫里过日子。
陈湛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心中仿佛少跳了一拍,他下意识看向楚凌钧,却发现他脸色极其难看。“侯爷!”
楚凌钧紧紧盯着地上那道圣旨,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圣旨上的那几个字仿佛在灼烧着他的眼睛,周围的厮杀声仿佛都听不到了。
他没有想到,陈湛一语成谶,永嘉帝果然没有册封段宁彦为太子。
楚凌钧后退了一步,耳边厮杀的声音仿佛也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嗡鸣。
一时间,他的心里半是疑惑半是怀疑。他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燕梧铁骑到底在干些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剑,他现在在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小太监摔倒之后捂着痛处轻嘶几声,赶忙从楚凌钧旁侧抓起了那道圣旨,然后爬了起来,欲继续宣读圣旨。
陈湛见状,不由焦急地看向他:“侯爷!现在怎么办?!”
楚凌钧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都没有说。永嘉帝选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宣读圣旨,无疑是要将此事昭告天下。如果将来,新帝不是段宁琏,那么无论新帝是谁,哪怕是段宁彦登基为帝,他的帝位也来路不正,他也一样是篡位。
陈湛紧握着手中的兵刃,目露杀意。他望向楚凌钧,催促了一声:“侯爷!”
听到声音,楚凌钧下意识转头看向他,两人对上了视线。
他自然知道陈湛是什么意思,只要他一声令下,陈湛就会立刻杀了这个小太监。
反,还是不反?
楚凌钧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