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只余两人。楚凌钧给她斟了茶,将茶盏放到她面前,不发一言。
楚凌音先开了口:“你不问我此来所为何事?”
楚凌钧坐在一旁,怔怔地盯着桌案,没有看她。“阿姐是不是怪我那日撤了兵,任由阿辰率军闯入宫中。”
楚凌音摇了摇头:“你为何撤军,我心里有数。”
楚凌钧静静道:“我一直以为,只要楚家尽忠职守,陛下就会册封彦儿为太子。”
“错就错在此处。”
楚凌音说。“陛下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册封彦儿为太子的想法。大晟虽有立嫡立长的祖制,可是陛下本就不是嫡子,再往久处说,甚至连元徽帝都非嫡出。陛下又为何会册封彦儿为储君?”
听到这里,楚凌钧目光微怔。
楚凌音继续说:“陛下本就疑心过重。但凡是有心争储的,他都不会考虑。宋家如此,楚家亦如此。”
“……”楚凌钧还记得,当初宋阅被迫致仕,明面上是因为在段愉辰的设计下,刑部对段宁彦刑讯逼供。实则是因为,永嘉帝以为宋家有意给段宁暄铺路,让他夺得储君之位。
“所以这些年来,无论楚氏怎么做,陛下的猜忌永远都只增不减。”
楚凌钧说。
“何止是楚氏,陛下本就不信任任何人。”
楚凌音说。“很多事情都是过犹不及的,最终就会走到君逼臣反的地步。”
楚凌钧缓缓蹙了眉,五指收紧。“阿姐,我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做了。往后,楚氏和燕梧铁骑又该效忠于何人?”
楚凌音站起身来,走到大帐门口,轻声道:“若彦儿是储君,那我这个做母后的,会好好辅佐于他。”
楚凌钧也站了起来,看着她的背影。
“可若论私心,我是不愿他做这个皇帝的。”
楚凌音说。“高处不胜寒。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永远都是孤独之人。”
“可是彦儿他本该是储君的人选。”
楚凌钧说。
“若他当真必须坐上那个位置,就等他长大之后吧。”
楚凌音轻声道。“至少现在,我宁愿他再过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楚凌钧敛目沉思片刻。无论如何,彦儿才十一岁,无法亲政。即便有内阁诸臣的教导,也需要一个辅政之人。到时候,无疑就会是楚凌音垂帘听政。又或者是像段愉辰说的那样,他手握从龙之功,皇帝又是自己的亲外甥,那么他自是做摄政王的不二人选。
无论是楚凌音垂帘听政,还是他楚凌钧做摄政王,百年过后,楚家都会被史官口诛笔伐。
楚凌音回头看他,面容微缓。“与其让彦儿当皇帝,有人比他更合适这个位置,不是么?”
听了这话,楚凌钧神色肃穆,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楚氏忠的是明君,维护的是皇室的正统。他是元徽陛下的嫡长子,若能励精图治,选贤任能,楚氏又为何不能效忠于他?”
楚凌钧心里虽然已经开始动摇,却仍道:“可如此一来,必定会引起朝中内乱。楚氏愿意效忠,不代表文武百官都能臣服。”
“既然已经有了楚氏和燕梧铁骑的支持,那再加上我这个皇后的懿旨呢?”
“……”
这一次,楚凌钧无话可辨了。
“……我知道了。”
他闭了闭眸,低声说。
“楚氏和燕梧铁骑会继续效忠于新帝的。”
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思绪被扯了回来,楚凌钧神色凝重。
“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