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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茴坐在昭月宫的软榻上。她垂着眼睛,眉眼间噙着丝忧虑。她今日刚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归家,直接被陛下的人接进了宫中。
这……着实是不合规矩了。
她在心里埋怨着陛下这举动。她又忍不住去想今上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如今皇帝的传闻着实不少,大多都是说新帝如何冷漠无情,又如何手段狠厉。沈茴思绪杂乱地呆坐着许久。
顺岁带着宫婢进来。
“娘娘,边关有急报,陛下正召见几位大臣议事,要晚些才能过来。”顺岁毕恭毕敬地解释后,又准备了膳食汤饮,沈茴摇头称不饿,顺岁便让宫婢摆上些点心糖果。他说:“这两个宫婢就在外面候着,娘娘有什么吩咐随时召唤。”
有什么吩咐随时召唤?她想回家成吗?沈茴知道不成。她和和气气地应了,待宫人退下去,她脸上的浅笑才淡下去。
沈茴一个人在昭月宫等了很久。本就舟车劳顿,身上带着疲。晚霞烧满天的时候,她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眼睫缓垂有些懒倦地歪躺在软榻上。
她胡乱猜着陛下是个怎么样的人。事到如今,陛下是她以后的夫,她难免在心里怀着一丝美好盼望。这一丝盼望,很快溜走,她忽地再次想起怀光哥哥。
上一次见到怀光哥哥已经是四年又一百一十三天前了。
怀光哥哥来见她的前一日,二嫂嫂被诊出有孕,二哥哥笑得特别开心。
那天,她忽然想到怀光哥哥比二哥哥年长几岁。她头一次打断怀光哥哥给她讲故事,亮着眼睛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有没有娶妻成家呀?”
怀光哥哥抬抬眼,用她看不懂的目光望着她,说:“她还没长大。”
彼时她懵懵懂懂,却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见怀光哥哥。
现在她懂了,却好像有点迟。
沈茴在软榻上翻了个身,心情低落下来。既已接了封后的圣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怀光哥哥。她要嫁人了,不能再见怀光哥哥的。她慢慢咬唇,合起的眼角洇出几许酸涩来。
卫珖赶来时,沈茴蜷缩在软榻上睡着了。
他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顺岁大惊,担心被降罪,赶忙跪下。
卫珖摆摆手,让顺岁退下。他朝沈茴走过去,凝望了她一会儿,悄声上了榻,在沈茴的身边躺下。沈茴面朝里侧背对着他,他的视线里是她乌黑的软发,有淡淡的橘子香。
卫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到底心事重重,又不是自己家中,纵使沈茴身上疲惫,也没有睡沉。天色黑下来时,她睁开眼睛,呆怔了瞬息,很快清醒过来。紧接着,她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
沈茴一醒过来时,卫珖便知晓。几乎是她醒来的下一刻,卫珖将手搭在她的腰上。
沈茴吓了一跳,身子跟着一僵。她慌张地坐起来,苍白着小脸回过头。太过慌张,让她不小心踢到榻尾小几,上面的瓷雕摆件跌下软榻,又落在地上,清脆一声响,碎了。
在瓷雕清脆的碎裂声中,沈茴望着合眼躺在软榻外侧的卫珖,整个人僵在那里。
守在外面的顺岁闻声赶忙进来,手脚麻利地将碎物收拾好,再垂首快步退下去。
关门声将沈茴从呆怔里拉回来。她眨了下眼睛,望向合上的殿门,再收回目光,望着身边的……陛下。
沈茴抿抿唇。
卫珖睁开眼睛望向她。
“本不该直接将你接进宫中,可实在是想早一些见到你。别担心,没人知晓你进了宫。晚些时候会悄悄送你回沈家,你只当今日不曾入宫。”
沈茴偷偷抬起眼睛望了卫珖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乖乖地点了点头。
卫珖下令摆膳。他起身,走到窗下的黄梨木长桌,上面摆着十二盒不同口味的糖。他随意地拿了一颗梅子糖放入口中。他背对着沈茴,视线落在糖盒上,问:“要什么糖?”
“奶糖。”沈茴说完立刻咬了咬舌尖。
……好像小孩子才喜欢吃奶糖。她眉心飞快蹙了一下,立刻改口:“橘子糖。”
卫珖将糖递给她,她垂着眼睛接过来,将白色的糖块放进口中,奶香四溢。
顺岁带着宫婢进来,将晚膳一件件摆在圆桌上。
明明几年不见的怀光哥哥就在身边,可是沈茴莫名不敢看他,她垂着眼睛,尝着口中的奶糖,听着宫人细微的脚步声。
宫人将晚膳摆好,便都退了下去。沈茴安静地坐在圆桌旁,眼角的余光瞟见卫珖先抿了口凉茶,她才默默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眼前的东西。
她不是个不懂礼节规矩的姑娘,何况接了圣旨之后也学过宫中礼节。可见了卫珖之后,她没有拜见帝王,甚至连个弯膝淑女礼都不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