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朝堂“正事”要紧,李清月简直想要直接拽上马长曦就走,先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再说,哪管那么多其他的。但该去含元殿参与朝会,还是得去。只是这份因好消息到来而生出的精神振奋之态,却实在不难为人所察觉。自宣州还朝任职尚书的唐璿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站位原本就距离李清月不远,此刻若要攀谈并非难事,见天皇天后未至,干脆开了口:“大都护今日的兴致好像很高?”李清月颔首回以一笑:“开年新气象,总还是要将晦气洗扫一空的。”唐璿努力将嘴角往下拽了拽,免得在此时笑场。倘若他没听错的话,安定公主的这句话分明是意有所指。此前的废太子一事,虽没因那封联名上书直接将朝堂官员清洗一空,高位官员之中也只有萧德昭因为联络许王的罪名被直接处死,但——戴至德告老,唐璿顶上户部尚书之位。段宝元还朝,取代张文瓘出任大理寺卿,张文瓘被调出京城。杨思正被弘农杨氏紧急除名。……其余众人也不得不暂避风浪小心行事,确实有“洗扫一空”之感。就连安定公主这句一语双关说出,也让人只能屏气凝神,权当自己不曾听到这样一句话。至多就是在看向唐璿的时候,难免还有几道带刺的目光。此人以举报梁王李忠在梁州刺史任上所行无状直接升任梁州刺史,而后调往宣州这等上州,又卡着戴至德因襄王李弘表现不当自请革职的当口出任户部尚书,就差没再加上个“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头衔拿下宰相位置,整个升迁都与天后母女密不可分,当真是……当真是个专擅经营的小人!可这些人的打量对于唐璿来说,实在轻得引不起他的注意。宦海沉浮,州郡辗转,已经给他打下了足够的政治资本。他怕这些人作甚?天后给他规划了升迁之路,安定公主为他提供了立功的条件,现如今他既有平乱剿匪之功,又有发展地方之能,还有南方新稻在宣州作为节≈ap;完整章节』(),按照他的身份,大朝会还是要参与的。可今日的情况有些不同。唐璿认得人。雍王他……是在尚书左丞韦思谦的陪同下进来的。这位新被调拨给雍王的老臣,曾经因为检举褚遂良恶意低价买卖土地而被贬官,又在长孙无忌同党倒台后被重新起用,近来还得到了新的提拔,显然也是要在宰相之中占据一席之地。那么被他所“辅佐”的雍王李贤,宛然就是天皇属意的下一位太子。这个暗示,简直跟明牌也没有多大区别了。“朝堂上又会有大变动了?”唐璿微微皱了皱眉,用只有自己和安定公主能听到的声音发问。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管。他得在意一下此事。他能有今日的地位离不开安定公主的帮扶。若是雍王李贤的上位会和上一位太子的情况相似,伤害到公主的利益,他就得想办法提前做些准备。在他接下那道担任户部尚书官职的诏令之时,再去想他当年险些因为做吴王李恪的属官被连累的过往,好像已经成了很模糊的过往。甚至让他在某一个瞬间生出了一种悖逆而破格的想法——倘若在李弘被废黜太子之位后,非要有人重新坐到这个位置上的话,为何这个人不能是慧眼识才的安定公主!可惜这些话,大约不能在朝堂上直接说出口。他也已经听到了李清月给出的答案:“你先不必多管,我心中有数,天后也有额外的安排。”“好。”她都这样说了,唐璿觉得自己也没这个必要杞人忧天。相比于早已在朝堂上地位根深蒂固的安定公主,同岁的雍王李贤落后了十年有余的时间,又哪里是这么容易被追赶回来的。比起在意李贤会不会在朝堂上很快被天皇委任一批拥趸的官员,还不如在意一下,能让安定公主喜形于色又对着他发起邀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正好因为天皇身体抱恙的缘故,今日的大朝会结束得和常朝的时间差不多早,当他跟随安定公主策马离开长安城的时候,今日的日头才只过正午。——这还是安定公主参与了内外命妇朝见皇后,耽搁了一阵的结果。但让唐璿也有些没想到的是,他会一直跟着安定公主驱车策马,行到距离长安数十里的位置,直入牛首山中。若非随行均是快马,抵达此地怕是要到傍晚了。这就走得有点远了。唐璿翻身下马,与同来的澄心和钦陵赞卓跟上了李清月的脚步,就见她轻车熟路地越过了前头负责守关清人的侍从,朝着山中更深处走去。在那山后则有一片大湖,与涝水相连。此刻虽仍在寒冬,却也只是周遭草木凋敝而已,湖水河水是并未结冰的。唐璿举目远望,就见在湖上停泊着数艘小型战船,彼此之间各自相隔着一段距离。李清月道:“这是我和()陛下申请下来的地方,在这里测试水军成果。”如此一来,封山运船也就并不难了。唐璿奇道:“可若我没记错的话,关中用于训练水师的最佳地点还是昆明池?”在汉武帝时期就开凿出来的昆明池足够宽阔,甚至能让楼船在其中排练作战,又有太宗皇帝先后将沣水和镐水引入池中后,确保了其中的水量,当然是个水军活动的好地方。孙仁师驻扎于长安之时,就是在此地训练水师的。若安定公主有此需求,大可直接借用昆明池,没必要跑到这样远的地方。但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前头有人反驳:“若是寻常的船只改良,在昆明池中演练无妨,这里却不是。”唐璿循声望去,就见早到一步的马长曦已在朝着他们这边招呼。这一个照面间,他的目光难以避免地往她脸上挂着的那个新鲜玩意上多停留了一下。“你有兴趣?”马长曦推了推脸上的那副眼镜,“海州那边的水晶矿打磨的,但是对打磨技术和矿石精度都有要求,价格不低。不过……都是大都护的人,可以谈谈。”马长曦说得是句真话。这眼镜寻常时候她都不戴出来,就比如去年往河北道帮忙改良工具的时候,她就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今日对办事的精准有要求,还是得戴上。“行了,我给你们批下去的经费也不少,别赚钱赚到自己人的头上。”李清月笑着打断了马长曦的推销行动。马长曦闻言轻咳了一声:“您说晚了,已经赚了一笔了。”李清月:“……许夫人?”马长曦理直气壮:“她说她要看账簿费眼,又说自己不缺那点钱,只想看看我这个同僚的本事,那我自然得成全她。”她小声嘀咕着补充:“反正我也没算多要她的钱,这种东西得量身定制的,作废了不少材料呢。”李清月:“……”要不是她这会儿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过问马长曦和许穆言之间的竞争,她是真想听听这其中的逸闻趣事。不过眼下还是当即抬手示意:“走,去看看你的成果!”当年卢照邻刚找上马长曦的时候,她便说过,只要钱给得够多,别说只是完善航海罗盘和指南针了,就算是制作武器她也能试上一试。奈何此前对于李清月来说,在武器上的长进远远不如在农业工具上的发展重要——只有先得让人吃饱饭,有了足够的人手,才能考虑更多的东西。所以直到她在将作监任职了数年后,才算是真正有了让她发挥的余地。她下头管着的工匠负责了对唐军陌刀和骑兵重甲以及弓弩的改良,而她本人则担负起了另外一项更为重要的武器研发项目。当然,这也是一个,对李清月来说绝不会交给外人的项目。见李清月和随行几人都相继登上了船,马长曦一边指挥着船上水手将其开到合适的位置,一边也打开了话匣子:“大都护最开始提出这个构想的时候,我还觉得不一定能实现,毕竟刘博士那边的炸药性能太不稳定了。”“不过如今看来,大都护自称对这些东西只知其表,有些想法却当真是高瞻远瞩。”马长曦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双眼睛透过水晶镜片朝着她看来,怎么看都有种让人不容忽视的狂热。李清月都觉得有点脸热,努力转移了话题:“幸好有足够的实践机会让他调整配方。先有辽东开矿后有封禅修路,又有和吐蕃作战……”她忽然停在了当场。因为此物之后要被澄心带上,钦陵赞卓也同在出行的队列之中,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多少有点掀人疮疤的意思。马长曦却已将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面前的行当之中,并未留意到李清月这短暂的停顿。“不错,这东西有了改良长进,后头的事情就都好办了!”对于头一次见到此物的唐璿和钦陵赞卓来说,他们完全不能理解,为何马长曦在将那只竹制的鸟形物件拿出来,居然需要如此的慎重,还需要放在停靠于湖泊的战船上。但就算是再如何对其一无所知,他们也不难察觉到,马长曦起先还有几分的行动如风,在现在已变成了轻手轻脚。在将三只竹制大鸟分别搭载在船头“铁架”之上的时候,她的面色更是完全沉静了下来,谨慎严肃得与之前形成了天壤之别。在完成了一系列的角度观测和调试后,她才终于往后退了一步,自一旁取过了火折子。“都后退些吧。”李清月的突然出声让跟随众人都紧跟上了她的动作。钦陵赞卓也这才注意到,在那三只大鸟之下,都垂坠着交错的绳子,正是用于点火的引线……想到李清月方才说的那句“和吐蕃作战”,他陡然心中一惊,浮现出了一个连他都不敢确定的猜测。然而眼前的画面根本不给他以一点多加思考的余地。马长曦已直接点燃了引线。“退退退!”她飞快地招呼着众人和她一起往船后撤去。这条特殊的战船中段没有船舱,只有一块巨大且厚实的铁板。当众人撤离到后头的时候,几乎不需要多加观察就能看到,在铁板前方有着不少烧灼和冲击的痕迹。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询此事的机会。饶是已经做出了数次成功的测验,一想到此次是要将其展现在安定公主的面前,马长曦就觉自己的压力倍增。更不用说,这还是公主在大朝会后就跟她说,想要从发射者的视角看看结果。她绝不能失败!引线的燃烧声以及节?完整章节』()相比起箭矢的速度,它们确实是要慢上一些,但当双翼之下的流火浓烟托举着它划过水面的时候,简直像是三只神鸟自水面掠空而起,又张牙舞爪地落下,直朝着敌人发起致命的攻击。好像比起箭矢还要难以阻挡。李清月已重新疾步奔向了船头。旁人或许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她却很清楚。飞鸟两侧的“起火”是第一批被点燃的火药筒,在这其中放置的不是简单的炸药,而是推进器。
竹编风帆组成的羽翼足够轻巧,正能让飞鸟被推动着抛飞而起,横空跨越百丈之遥。而马长曦让人计算了风力和抛物角度的发射器,正是为了让其能够尽可能地保持落点的精准。当其飞降落下的刹那,也正是它的助燃“起火”被烧光的时候,相连的引线就是在这一刻,点燃了飞鸟腹部真正的炸药筒。好像就连这山腹之中的风也想要成全这一次试飞实验,并未在这起飞到落下的过程中突然横空杀出捣乱。三只扑落的飞鸟在砸向对面船头的刹那,顿时变成了三团火光,连带着一阵回荡在山谷之中的惊雷乍响。轰鸣声前后脚响起的叠加,伴随着山谷回音,直到传递到她们所在这艘船上时,也还有着不小的动静。钦陵赞卓握紧了前方的扶栏,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面色骤变。这个熟悉的声音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让他异常绝望的雨夜,回到了被唐军包围乌海大营的时候。哪怕周遭的环境又在提醒着他,他已并不必再有彼时那样的担心,他眼前所见的景象,也只是“自己人”展现出来的手段,他也很难不生出这样的一份错觉。他如何能够不惊!面前的场景对他来说简直匪夷所思得过了头。他看到喷吐的火舌取代了箭矢的推动,能直接让这飞鸟腾空。他看到在这一片火光迸溅之中,对面的船头顿时木板破碎而飞。他还看到,在那些被炸开的豁口处,火光还在继续扩散,顷刻间汇聚成了灼灼的一团炽焰漂浮在江面之上。……这还只是,三只“飞鸟”所造成的结果。他有些嗓音干涩地开口:“这是什么?”马长曦的眼中倒映着那一团烈火,又好像这份展示成功的喜悦,原本就有若绵延的炽焰烧灼在她的眸光之中。“大都护给它起的名字,叫做神火飞鸦,还有另外一种更适合于水战,更重也更适合于近距离作战的样子,叫做火龙出水。”“神火飞鸦……”钦陵赞卓目光怔怔。好一个神火飞鸦!这东西显然并不仅仅适合于水上作战,远距离击溃敌方船只。在藏原和西域这等飞鸟()崇拜很严重的地方(),这东西但凡能多一点数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对士气造成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而此物的用法也显然要比彼时的大营地动,要灵活上数倍。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纵然钦陵赞卓已终于可以正式确定,当日的天雷地雷之中,地上的雷火完全出自于人为,并非是安定公主有幸得到上天的保佑——安定公主的可怕本领也丝毫不曾在他心中有所削减。他依然不知道那些能够引起爆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到底为何那只神火飞鸦能被推动破空,又是如何让它们在刚刚落在船上的时候炸裂开来,形成爆炸和燃烧的双重杀伤。就仿佛……他还在拿着木头武器玩着小孩子过家家的戏码,对面已经用上了精良的铁器装备,成为了真正的勇士。这其中简直是天差地别。在这样的情况下,也难怪安定公主敢说,相比于她对钦陵赞卓的需求,还是对方更需要她。在这一刻他甚至生出了几分怀疑,自己到底能否做到立下足够的功劳,让自己拿到进攻吐蕃的机会……“现在神火飞鸦和火龙出水一共有多少支了。”李清月的发问,让钦陵赞卓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思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马长曦答道:“灌好的火药筒还有六七百支,其中半斤一支的火龙有二百多支。但推进起火的大约一千二百支,稍有些不够用,毕竟火龙的重量需要四支推进。好在按照您定下的时间,应该能来得及生产出来。”“至于上面的支架……之前的调试要么不够轻要么不够稳,现在才有了最终的形态,可能需要赶一赶工了。”澄心端详了一番被马长曦递过来的单独架子,答道:“可能没有那么赶,四海行会内有一部分人是靠做竹编和纸鸢谋生的,只要给她们一个模板,她们的手就是最好的丈量工具,大可以让她们分担一部分工作。”马长曦喜道:“若能如此的话就最好了。比起做竹编,将作监的那些家伙还是更擅长木工活,但是你们也已经看到了——”这些腾飞在水上的神火飞鸦必须足够轻盈,显然不能靠着木工技艺来制作外壳。李清月拍板:“那就这样吧,一个月内能赶工出多少就是多少,也得尽快让人适应它的发射,就在此地训练。等到一个月后,带上人和东西一起出发。”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澄心说的。还有也要一并出发的钦陵赞卓。他心中依然有好一阵的五味杂陈,甚至没能留意到唐璿投来的羡慕神色。而当他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听到安定公主又说道:“再放一支吧,你们此次海航等同于远征,我是看不到你们的英姿了,就当提前看到那头的风光,也当是在庆贺新年了。”马长曦的心情早已松快了下来,当即应道:“这就来!”紧随在这段交谈之后的,是这神火飞鸦在关中发出的又一声轰鸣。()而在这一次炸响与随后的燃火中,身在这艘船上的众人都能以一种更为平静的心态审视着这出横空打击了。这是为她们所掌控的武器,又有什么好恐惧的呢?除了有些东西,好像还是稍微超前了一点……李清月托腮看着对面的船只因为两轮打击而重心倾覆地沉没了下去,嘀咕道:“要是这神火飞鸦在蓬莱宫里当烟花,会不会也挺有效果的?”马长曦自觉自己已是个在研究新事物面前毫不顾忌的家伙,都听沉默了。“……大都护?”“哦没什么。”李清月拐开了话题,“我让你研究的另外一样东西如何了?”说到这个,马长曦顿时哑火了,“铁制管材的制作工艺还差了点火候,我们在想办法提高炉温,估计还需要些时间。不过刘博士那边也需要提高冶炼温度折腾他的新东西,我们两边还可以合作推进。”“这个最基本的条件不满足,就算我想尝试将炸药放在铁管中尝试推进爆炸,也有点难度。再给我……”“再给你两年吧。”李清月打断了她的话。这个称得上是慷慨的时限,让马长曦顿时松了一口气。“你放轻松点,”李清月的唇角微扬,在这相顾而望中怎么看都有一股安抚人心的魔力,“这种东西从炸药的出现开始,就已经是划时代的改变,再无前人的经历可以用来参考,何必揠苗助长呢。”“今日已有这神火飞鸦的烟火,或许其他东西的成功就只在明日了。”马长曦也随即听到了另外一句对她来说的天籁之音:“对了,新年了,该划拨新的款项了。你此次立了大功,多开口一点也无妨。”李清月才审查过四海行会的账目,将话说得不是一般的有底气。但知道安定公主有钱,和看到她将钱划到面前来,对于马长曦来说可完全是两码事。她喜上眉梢地答道:“多谢大都护!”天皇陛下的将作监那地方,实在是太过吝啬了,果然还是跟对了安定公主这个上司更有前途。在目送着安定公主先一步离去的背影时,马长曦难以克制地想到。然而她大概不会想到,在外面对手下如此慷慨的安定公主,匆匆策马赶回长安只为赶上今日晚膳的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她不想错过今日生辰的敛财机会。年礼和生辰礼加起来,也是一笔为数不少的进项了!她现在是不至于囊中羞涩了,但谁也不会介意多来点的。比如说,李旭轮今年送的生辰礼物就很合她的心意。他头上的那个单于大都护官职,因为来得过分容易,让李清月郁闷了一阵,但去年年末东突厥阿史德氏进贡给单于大都护的牛羊马匹,在今日都被李旭轮以借花献佛的方式送给了李清月,那就……没事了。“哪有你这么欺压兄弟的?”李治忍不住出声说道。这齐聚在桌边的场景让他有一瞬觉得回到了数年之前,可一想到李弘已不在此地,此地已然缺了个人,他的目光又不由一黯。()倒是安定的回答是一如既往的神气活现:≈ap;ldo;他又不打仗,拿着那些战马在外头打猎吗?还不如送给我呢。起码我能让他这个单于大都护继续稳稳当当地坐着。旭轮,你说是不是?≈ap;rdo;?千里江风提醒您《[大唐]穿成安定公主怎么办》节_完整章节』()她抬了抬下颚,其中的笃定与战意一览无余。若是东突厥没从吐蕃和高丽的遭遇中吸取到教训,想要做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举动,那么她也不介意分出点精力来打他们一顿。李旭轮闻言,当即朝着她拱了拱手,也不知道这算是在表达感谢还是“惹不起”。太平眼见这样一幕,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转头朝着李治问道:“阿耶,那你送给阿姊的礼物是什么,总不能比三哥要少吧?”李治:“……”这个比较,真是让人无端压力很大啊。偏偏在太平这句“童言无忌”之后,连带着天后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的方向,仿佛都在期待着他这位大唐天子能够拿出什么足够有分量的礼物。他想了想自己此前预备的礼物和李旭轮那几百匹好马的价值对比,转而开口说道:“安定如今有食邑封地在手,所缺的东西也不多,不如直接由你说来自己想要什么吧。”“阿耶此话当真?”李清月若有所思。这个思索间的犹豫,让李治当即将手在桌下握紧了起来,生怕忽然从她口中说出一句想当太子这样的话来。好在他的担心大概是多余的。只见安定笑了笑,说道:“我想要提前开府。”“你不是已经开府了吗?”李清月摇头:“我当年的开府,是以熊津大都督的身份招募属臣,但现在想要的这个开府,是在长安城中正式建立公主府,以公主的身份开府。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不必总住在宫中了不是吗?”“虽说我在长安城中也不差一块地再多修建一个住处,但阿耶既然想要送礼,那就不如送我一座公主府吧。”李治没有当即答话。安定将话说得轻巧,但她想要的绝不只是一座宅邸而已。公主就算出嫁,在宫外修建有宅邸,那与其说是叫做公主府,还不如说,是叫做公主邑司。安定所说的公主府,却势必是类比于亲王的开府。她之前是以自己得到的官职为名,达成了开府的目的,而现在的这一出,则是意图巩固自己这个公主之名所代表的意义。毫无疑问,她想要在去掉那些官职的同时,也要真正拥有属于亲王的待遇!甚至是在并未出嫁的时候提前开府。但凭借着安定公主之名,又绝不会有人觉得这个要求有任何的不妥。所以这是一个既让李治觉出几分不妥,又正压着他底线的请求。同时朝着他看来的太平,在眼睛里也写满了期待之色,仿佛姐姐若能在长安拥有一座公主府,那么她也能开始物色公主府的地址了。“阿()耶,你觉得呢?()”李清月又重复了一次。李治意识到,自己不该在此时有所犹豫,当即答道:≈ap;ldo;既是你的生辰,我又怎么会不同意呢?我会让将作监为你选择合适的地方开府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反正,相比于其他的东西,公主府也不过是一座府邸而已。成全她又有何妨?只是当帝后二人踏着夜色离开此地的时候,吹着依然瑟瑟生寒的夜风,李治还是忍不住朝着一旁的武媚娘问道:“你说,阿菟到底想要什么呢?”武媚娘的脚步一顿,借着宫人手中的风灯,转头朝着李治望去:“这个问题,陛下不该问我,而是该当直接问她。”“我……”她仿佛不曾察觉到李治脸上的尴尬之色,继续回到了方才漫步的步调,语气从容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安定都已十九岁了,难道还要什么都告诉我吗?您将这个问题问我,得到的不会是她想要什么的答案,而是我想要什么?”李治无奈,“好吧,算我问错了。”想想今日正值新年,他便在这夫妻闲谈之中问道:“那么,媚娘想要的是什么?”他本以为,会从妻子的口中说出诸如继续执掌这天后权柄,或者是希望子女之中不要有人犯李弘这样的错,类似的话。然而她在片刻的沉吟后,说出的却是个让李治不曾想到的答案:“陛下真想听的话,那我说说也无妨。近来主持制举选拔之事,虽还未曾到开考之时,我却总觉有些遗憾。”“现如今寒门因糊名举措,能有更多的出头机会,可就像临川公主、城阳公主这几年间协助我处理事务却始终不能有前朝官职敕封一般,真正难以出头的,其实另有其人。”李治眼皮一跳。他又怎么会听不出,天后所说的“另有其人”,到底指代的是什么群体!但还没等他岔开话题,就见武媚娘已面色含笑地继续说了下去:“陛下也不必担心我会让您难办,我不是真要让她们能够一并参与科举。只是觉得,除却那些被淹没不能出头的寒门子弟之外,天下卓有学识的女子同样不在少数,这其中有的还待字闺中,有的已在相夫教子,有的却已正在寡居之中空耗年华。也……太过可惜了!”“正因为如此,我想招募到这样的一批人手为前朝女官,为天后效力,随同此次制举一并开办。”李治面露犹豫:“这……”武媚娘坦然与他对视,徐徐说道:“我连名字都已想好了,倘若陛下准允的话,就叫珠英学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