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公务处理完,他端起冰咖啡一饮而尽,两指挑起不入眼的佛珠,阖眼靠着椅背。
衣袖上忽然出现了轻微拉扯的力道,宛如一只小心翼翼的,密林深处跑出来的鹿,将脑袋蹭上了猎人冰冷的枪口。
商晋拓长卷的眼睫投下的剪影轻动,仿佛有个人趴在他旁边,偷偷把手伸到他睫毛上,一下下地拨着玩。
他握住那只手,只握到了一把空气。
商晋拓睁开眼,淡色的唇间隐隐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沾上他体温的佛珠被他放在文件上,他平静地看着刻有“惘”字的那一颗珠子,看了会,打开左手边的第二个抽屉,将佛珠放进去。
只要有什么东西能在瞬息之间拨动他那根至今没命名的神经,他就会将其拥有,得到之后慢慢搞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搞不清楚也无伤大雅,只要东西在他掌中就行。
譬如这串佛珠,譬如佛珠旁的木帆船。
只要他那根神经发出想要的声音,他都会得到。
墓园的风大了点,陈子轻指着照片里的半个侧影跟沈不渝打听,有股子莫名的执着,那半个侧影让他没办法移开视线。
他前一个指的人让他不舒服,感到害怕,现在指的人同样让他不舒服,很是畏惧。
但感受上不太一样。
他的心跳并没有为了前一个人乱了频率。
“你倒是会指。”沈不渝刚说完就朝着一个方位抬头。
商少陵早上叫下属晚上九点去接人,这时候不到六点,他亲自找过来了。
陈子轻有感应地望了望,见是商少陵,就知道打听不出那半个侧影的信息了,他把相册放在地上,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沈不渝这时已经走向商少陵,低声道:“不用带去见谢伽月那残废了,我已经通过我的方法试过了,不是敛之,所有的相似都只是巧合。”
只要是个圈内人在场,都能看出沈不渝没在撒谎。
商少陵没有什么动作,却给人一种开始塌陷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地动山摇。
“我想你不至于通过一个替身找慰藉,我不一样,我早就背叛敛之了,我在他面前说话也不算数,死后不
配去找他,所以你继续守你的寡,我呢,继续做我的烂人。”
沈不渝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人我带走了。”
商少陵拨开肩头的手:“我说过,我清楚他是他,敛之是敛之,我带他回朴城,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有段婚姻,有一个家。”
沈不渝冷了脸:“你的意思是,不给我?”
商少陵越过他,一步步地向着死气沉沉的墓碑和生机勃勃的人走去,他停在几步之外,近乡情怯般,身体僵硬,面部肌肉不自然:“子轻,你一天不见踪影,我打你手机打不通,很担心你。”
陈子轻干巴巴地说:“你的朋友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他指指墓碑上的照片:“商医生,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商少陵额尖有薄汗渗出:“回去说,嗯?”
天色暗了,墓碑上的人存在感很强。陈子轻看着像是快要碎了的商少陵,不知哪根筋作祟,很坏地说:“我不,就在这说。”
商少陵垂了垂眼眸:“所有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的要求只有一条,不在这里,子轻,我希望你能满足我,体谅我。”
陈子轻明知故问:“沈先生说你只是拿我当徐小少爷的替身,这是真的吗?”
商少陵的眸光不知落在哪:“我们先回家。”
陈子轻站着不动。
商少陵也不过去,那小小一个墓在他眼里仿佛是洪水猛兽,能给他带来极致的痛楚,他嗓音沙哑,似乎人在原地,洪水猛兽就已经伤到了他的肺腑,痛得他眼眶发红,背部弯了下去。
“过来。”他不知祈求的是谁。
沈不渝咬着烟在一旁看戏,陈子轻忽然往他身后一站。
“商医生,你不在这里说,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晚上去沈先生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