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之中哀嚎阵阵,季远舟面无表情回到桌案前批折子。
案牍劳形,他却不觉得累。
只因折子内容大多关涉剑邑之事。
旧岁三五月,剑邑面临汛期灾情,江明栋身为户部郎官,负责下发分配赈灾银两。
当初江明栋仗着自己是宁昭郡主的夫婿,常年在陛下面前只说些虚假空有其表的谏言,甚至有时只会站在一旁吹嘘拍马。
圣上不受其烦,顾忌兰将军和死去郡主的面子,还是派遣了他一个要差。
六月份回京之时只说剑邑灾情已缓,百姓们虽是受灾情影响,却并不严重。
不久前他因私事去了一趟剑邑,亲眼见识了剑邑当地民生,这才知晓事实并非如此。
赈灾之事他竟办成这样,剑邑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汛期已过数月,时至今日还迟迟没缓过来,大量流民出走至周边的信州和江陵。
江明栋还在长安之内大摇大摆举办妾室扶正宴会?
谁给他的脸?
季远舟看折子越看越精神,一股怒气从胸膛升至咽喉。
奋笔疾书写下剑邑民生百态,以及自身对江明栋的罚判谏言。
不知何时,东方天边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
季远舟捏了捏眉心,放下折子走进内室洗漱换上朝服。
临走之时身边照顾他后宅起居的曹嬷嬷又上前来苦口婆心:“太子殿下又批了一夜折子?可要好好注意身子才好!”
季远舟身上的那股疲惫此时汹涌而出:“嬷嬷,您有事就只说。”
陪伴自己二十余年的奶嬷嬷,他还不至于不知道对方的想法,无非又是催促自己操心婚事,早早册立太子妃。
果不其然,王嬷嬷:“之前皇后娘娘交代老奴,太子殿下也二十五了,兰将军家的双生子只比太子殿下大三岁,都已经娶妻成家了,您是储君……”
季远舟很是不耐烦地打断她:“好了,嬷嬷,我心里有数,母后那里我自会跟她说。”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生怕王嬷嬷追上去唠叨。
王嬷嬷也很是无奈,皇后娘娘不愿意自己天天劝谏儿子早立太子妃,就给她这个做奴仆的下旨。
可太子殿下也从来不听劝告啊——
王嬷嬷重重叹息一声,甚是觉得皇后娘娘这命任重而道远。
此时,沐云殿偏殿之内,江晚雪睡醒了任由芙蕖给她上妆。
女子面容姣好,黄色铜镜虽映照得不甚清晰,任由谁看了都会称赞一句: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芙蕖看得出来自家小姐心情甚好,不免打趣:“小姐昨日玩得很是开心?”
江晚雪梳理头发的手略一停顿,抬起头看着芙蕖:“有这么明显吗?”
芙蕖:“小姐的笑意可都写在脸上了!您过去在府里得时候可没这么开心过。”
江晚雪听见她得话心下也觉得奇怪,明明她才进宫没多久,怎么就感觉过了很久一样。
镜子里的人容色还是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嘴角多了几分朝气,眉眼间多了几分欣喜。
江晚雪又不自觉地想到了昨天的庙会和花车巡游。
还有季远舟温柔的眼神和红丝带上的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江晚雪吓得手一抖,象牙梳子掉落在地摔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