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吗?”
小满淡淡扫了他一眼。“自然不好,我总是要离开的,蛊毒解了,便不能继续耽误你,太子妃应当找个更合适的人来做。切勿像我这般,无所事事,不求进取。”
烛火摇曳,静谧中只剩微弱的猫叫。
周攻玉的目光停在了书案前的枯枝上。
那枯枝在他的书案,摆了十月有余。脆弱易折,没有生机也没有美感。旁人见了也只会觉得不知所谓,想不通他为何会珍视一根枯枝。
他自己也快想不通了。
花朝节的时候,女子会送花给心悦的情郎。
这花是他从韩拾手中偷来的,本不属于他。小满早就不喜欢紫藤了,她喜欢韩拾送的栀子花。
韩拾抱着一盆未开的绿叶都能叫她喜笑颜开,可面对着东宫的繁花似锦,她也始终没有高兴过。
“天色暗了,我送你回房歇息吧。”周攻玉收敛了眉眼中的冷意,温声说道。
等到徐燕的名声闹到民间都有所耳闻的时候,皇后来到东宫让人掌了她的嘴。
在宫里放肆太久,渐渐的,徐燕便真当自己是个重要的人物。起码在太子眼里,她还是有些分量的。
于是被皇后责罚后,她端了一盅汤委屈巴巴地去找周攻玉,被连汤带人丢了出来。
汤汤水水洒在衣裙上,可谓十分狼狈。恰好这时候,小满抱着猫坐在远处荡秋千,和白芫有说有笑。
徐燕心中嫉恨,只当是在嘲笑自己,又不敢真的得罪小满,只好愤愤地离开了。
这段时日,小满时常出宫,帮着时雪卿对书院教授学生的方式进行调整。书院成立了许久,始终没有个正经的名字,时雪卿让她来想。第一个女学,总要有个好名字,她想了好几日都未能想到。直到看史书的时候,瞧见那位自己登基做皇帝的公主,后来的史官,称她是离经叛道。
“离经叛道”在大多数人眼里,属实不是什么好词,和大逆不道是一样的,一般都是要被人口诛笔伐。
想来书院办了这么久,流言蜚语和荒诞的污蔑一直没有停下,办女学一事也算符合了世人眼中的叛逆。
最后小满言简意赅,直接用了“离经”二字为书院命名。
那一日,周攻玉站在学堂门口,看着小满撩起衣袖,语气温婉却目光坚定,对堂中的二十多位女学生说:“为书院取这个名字,本意也很简单。你们身为女子,生来便有许多枷锁,终身都活得不自在。而我希望你们能脱离俗世的经纶,背离束缚你们的经典和教条。不畏人言与艰险,活得自在随心,拥有选择的权利。可以成为时先生这样的了不起的学者,亦可以像林大夫,救死扶伤。前朝曾有陆大人以女儿身入朝为官,沙场之上也有像程夫人一样的巾帼英雄。而我希望你们日后也有更多活法,扬名立万也好,默默无闻也好,只要不辜负自己的初心,哪一种都是精彩的。即便日后嫁做人妇,选择相夫教子,平安顺遂的过一生,我也为你们高兴。”
堂下的学生面色恭敬,无不正襟危坐,仔细聆听小满的教诲。
周攻玉看着小满自信而又沉稳地站在台上,忽然有些恍惚。
只觉得当年那个哭着扑进他怀里的小姑娘,好似蜕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可再看,又觉得什么也没变。
她依旧温柔包容,在跨过无数苦痛后,努力坚韧的活着,以蓬勃的姿态盛开于荆棘之上。
小满放下书卷,看向门口逆光站着的周攻玉,笑了笑:“事办完啦,我们可以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