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惠豁然抬起眼,对上姜令那双真挚的眼,静静看了半晌。
随后她笑了笑,道了句“好”。
姜令是头一回陪小娘子在外头转悠,也不知晓明惠会喜欢什么。
恰巧隔壁的和鼓大街住着个做皮影戏的老手艺人,三不五时便要来酒肆吃口小酒的。姜令与那老伯也算是相熟,索性便带明惠去看了皮影戏,还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甜甜嘴。
明惠随着诚王诚王妃不知走遍了多少地方,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手艺没看过?
看过的皮影戏十个手指头都数不来,可那日与姜令看的皮影戏到底是不一样。
明惠很难说清楚那是一中怎样的“不一样”。
明明那皮影戏说的故事一点儿也不动听,老师傅的手艺也称不上顶好。可莫名的,明惠就是觉着那是她看过最好看的一场皮影戏。
看完皮影戏回到酒肆后,阿黎也从城门回来了。
小娘子抱着一袋炒得热乎乎的板栗递与明惠,好奇地问她怎么突然来了。
她们二人从惠阳长公主击响登闻鼓那日开始便没有见过面。
明惠悄悄来寻姜黎,不过是因着她知晓了姜黎的夫君是蒙冤惨死的卫氏一族的幸存者。虽卫家之事与她无关,但她终究是姓周。若是阿黎不想同她来往,她也是理解的。
明惠来时揣着的一肚子沉甸甸的话,在姜黎笑吟吟递来一袋子板栗时便彻底消散,半句都问不出口了。
离开酒肆时,姜令忽然郑重同她道:“诚王爷为社稷为百姓主动禅位于贤,实乃仁义之举,令人敬佩。郡主信我,一切都会否极泰来的。”
明惠那会才想明白,原来姜令是因着佩服她父王,这才会那般主动地带她去看皮影戏,哄她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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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惠,你怎么走神啦?”薛莹轻轻撞了撞明惠的手臂。
明惠骤然回神,便见榻上的两个小团子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姜黎与薛莹正直愣愣地望着她。
下意识挽了挽鬓间的碎发,明惠压低声音道:“我……就是在想明日想画的一副修竹图。”
薛莹同明惠一同长大,很是清楚明惠对丹青有多着迷的,倒是不疑惑她说的话。
反而是姜黎笑眯眯地看了明惠一眼,柔声道:“我答应了阿莹,要带她去小厨房教她做酥酪。说来也是不巧,一会阿令要过来取一刀澄心堂的宣纸。听说这纸金贵,我怕阿令不晓得如何用,生生糟蹋了。明惠你擅长丹青一道,能否行个好,等他过来时,好生同他说说如何用?”
姜黎话都说成这样了,明惠哪能说不呢?
况且,比起去小厨房同薛莹那馋嘴的一块学做酥酪,她还是……比较愿意去送纸。
三人很快便兵分两路。
明惠披着件碧青色的斗篷,抱着一摞澄心纸,往正厅去。
穿过抄手游廊时,便见一道高大俊秀的身影立在正厅那的庑廊下。
雪花纷扬,挂在廊檐的橙黄灯笼被冷风吹得簌簌响,细碎薄光在郎君身上摇晃。
明惠脚步微微一缓,便听见姜令恭敬地一拱手,道:“姜令见过郡主。”
明惠笑应了声,“阿黎让我给你送纸来的。”
说着便大大方方地同姜令入了正厅,把缠好的澄心纸递与他,温声细语地同他说着该如何用澄心纸写字作画。
姜令认真听着,等到明惠说完了,便又恭敬地拱手道谢。
明惠瞧着姜令那恭敬的模样,一时心绪复杂。
这位郎君大抵是因为格外敬重父王,所以才对她这般恭敬的罢?
明惠默了默,从腰封里取出一个折得方方正正的符箓,道:“这是我去普陀寺时,给你求的‘佑考符’。下月便是会试了,明惠在此祝郎君杏榜题名。”
姜令还是头一回收到除杨蕙娘还有姜黎以外的女子送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