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趴伏在竹桌上,那袭渐变色的幽蓝云袖长摆倾垂于桌面上,险些将酒壶带翻。
对于卓清潭这般行为举止处处合乎礼教的人来说,这般“没有规矩”的放松之姿,其实是极难发生在她身上的。
她此时的声音闷在双臂的云袖下,听起来闷闷的,也轻轻的。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痛呢?”
谢予辞垂眸看向她:“是吗?既然如此,就算你有那个所谓可以削弱六识的法器,也并非将六识全部封闭了,为何不知心脉冲击会痛?为何还要不惜命般替那个处处针对你的无妄海小弟子受伤?”
她将趴在双臂中的那张莹白如冷玉的脸抬起来,极浅的笑了笑:“那次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他。更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
谢予辞皱眉:“就算我当场杀了他,难道他们之中,还有谁能留下我不成?”
卓清潭轻叹一声:“你根本便不是弑杀之人,若因激愤动手伤及人命,从此被仙门百家通缉追杀,即便是你功法不凡、无人能敌,但是你当真以后便要杀尽凡间仙门中人吗?”
谢予辞沉默了。
当时出手,确实是义愤难平。
且他被激怒了,当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手。
不过,别说凡间区区修仙中人追杀通缉,就是九重天圣神帝尊,他尚且不曾畏惧过。
但是,他却也没什么兴趣碾压“蝼蚁”。更没有兴趣后半生都与那些找他寻仇的仙门中人纠缠,毕竟杀人也是会累的。
所以。。。。。。卓清潭当时拼的重伤也要出手挡在那个无妄海弟子身前,其实也是为了他吗?
卓清潭忽而笑了笑。
“再说,跟心中其他痛苦相比,心脉被灵力冲击的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
谢予辞缓缓给自己面前的酒盏斟上一杯酒,然后神色淡淡的举起酒杯浅浅啜饮一口。
饮罢此酒,他牵起一侧唇角摇了摇头。
“心中其他痛楚?因为被那些仙门中人误会你与恶妖有关,还破开了四大秘境结界的流言蜚语?”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身为端虚宫的掌宫、天子骄子一般的卓清潭心里还会有什么痛苦与烦闷,甚至比心脉之痛更让她揪心。
她此生深受端虚宫宫主和仙门百家长老信任,亦是深受端虚宫众多师弟师妹们爱戴,走到哪里都是被百姓们崇敬的仙门仙长。
除了因为钧天崖秘境被破之后的一系列遭遇外,她此生就算不能飞升得道,必定亦是一帆风顺的一代“人杰”。
更何况。。。。。。她怎么可能不会得道飞升、位列仙班呢?
就算失去神格,元神消散,褪去了一身神骨,但她依然是太阴幽荧的神魂重聚转世。
这天地间,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凡人,能比她更有仙姿和天赋了。
更别说,天界还有那位暂时不见神迹的圣神帝尊存活于世。
其实,她回归九重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卓清潭闻言却轻笑着摇了摇头。
“被人误解,这倒也没什么,虽或有困扰,但我却不至于因此心痛烦闷。”
谢予辞正在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入口中,待食物咽下后,他才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那谢某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值得你心痛难安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夹菜的手忽然顿住,他“咦”了一声,神色怪异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