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的这一拳,八成以上的练皮武夫,挡都挡不住,接了就得死!
可见这位赤眉大当家,并未有任何留情的意思!
“大哥!十年未见,一出手还是那般的强横,风采不减啊!”
血金刚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适才那一口气喷得太急,再加上老刀的拳劲狂猛,已经有些伤到肺腑,必须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
“二哥他做错啥事了,让大哥你这么生气?就算是杀头的罪过,也得给兄弟一个辩解的机会!不应该一见面便动拳脚,太伤和气!”
八臂猿眼皮低垂着,伏龙山谁不知道,赤眉二当家是横练高手,一身筋骨皮肉熬炼极致,曾被五匹烈马大力拖拽,都不能扯动分毫。
现在却险些被一拳打死!
真不愧是赤眉的带头大哥!
这辈子就在宁海禅手上吃过亏!
“老五,你好威风!满身的血腥气,又杀了多少人?黑河县这一夜,给你们折腾得好不安宁。”
老刀双目精亮,像是两团火炬,猛烈的发劲,让他体内气血蒸腾,散发滚滚热力。
“大哥,你走之后,赤眉人心就散了,我们被杀得人仰马翻,围在朝天门下,好多兄弟逃命无路,要么淹死在怒云江,要么被砍了脑袋!”
八臂猿突然抬头,眼眶发红,含着热泪,上前两步扑通跪倒:
“三哥!您还记得么?听到你被打伤,他亲率三十個兄弟想要闯阵救人,结果被排帮的盖天搏用两架神臂弩射死!
还有六弟,他多么敬伱,被义海郡的叶真象一枪挑杀,悬首城门暴晒数日,至死都没能闭眼!
七妹……”
血金刚大怒喝止:
“够了!老五,你要诛大哥的心么?
反天刀的名号何等响亮,何等慷慨仗义!
当初扯赤眉的旗号,大哥带着咱们啸聚伏龙山,扫平四方的大小匪寨,打出赫赫的威风!
十年前之所以落得惨败,非是大哥之错,也不是你我之罪!”
八臂猿面黑心细,瞧着粗鲁莽夫,实则心思活泛。
看到过去这么久了,大哥反天刀一身功夫依旧如此霸道,赶忙打感情牌:
“大哥,你听我解释,我和二哥,还有老四,也是没办法。
大伙儿实在走投无路了!排帮趁火打劫追杀咱们,义海郡的捉刀人也跑来分一口肉,多少兄弟被割了脑袋,拿去领赏钱!
伏龙山南北纵横三千里,压根没得赤眉的活路!”
宛若雄浑大山立在通文馆大门口的老刀脸皮动了动,嘴唇张合,却未能发出丁点儿声音。
“大哥!我的出身您也知道,家里穷,又使劲生,养不起七八张要吃饭的嘴,只能把我送到山上剃度做沙弥,每天在寺庙担水劈柴,为一口热米汤拼命干活儿!”
血金刚双手垂落,毕恭毕敬站在台阶下,字字情真意切:
“那些大户人家每年捐几百两的香油钱,大和尚再拿出去,放印子钱,两百贯的本金,滚个一年半载就是四百三十八贯。
负责掌管长生库的首座,唤这个叫‘香积钱’,本金是‘功能’,利息叫‘福报’。
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领了功能去,拿了福报来!
却不见多少良民,因为还不上滚的利,只能把田产、儿女全部质押干净!
一把把血汗钱,将那些僧人养成肥头大耳,富得流油!”
老刀仍旧沉默着,赤眉聚义堂的七把交椅,除去老三神臂枪出身高门,从小没吃过啥苦头,其他的几位当家,谁不曾有一段辛酸悲惨过去。
或者换个说法,龙庭治下的赤县神州,大多凡夫庶民,谁过得不是这样的劳累日子?
如若没投个好胎,成为上三籍,一辈子只能当牛做马。
“我讨好伙房的大师傅,给他洗脚擦屁股,才偷学到一门武功……我喜欢村中一个姑娘,她每年都来上香两次,辫子梳得又黑又长,眼睛像山下的清溪……多好的姑娘,却被知事僧奸污在禅房,她爹娘不敢声张,匆匆将人嫁给村里的傻子。”
血金刚额角青筋一跳一跳,乌黑的鳞片从皮下长出,他仰头望向反天刀,眼中敬畏与忌惮交错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