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主人笑完,说道:“你这楚花的远亲不知真假,我这也有个楚香帅的风闻消息不知真假。”花主人见他勾勾手,凑过耳去听。“就一个新开张没多少时日的小茶馆出来的消息?你也当真?”花主人冷笑道。鸟主人:“反正听上去像模像样,咱收集来,也就是给大家伙醉饮前逗个乐。”花主人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是怪有道理的。”一双酒肆杂役和歌楼奴人受了指令,被差遣出来,一路来到一间新开张的茶馆,门口顶上匾刻——江湖茶馆。熟门熟路,换好专门打探时的装束,进了别家的大门,钻进气氛热火朝天的客人中。“哟呵,这生意,行情不错嘛。”瞧这一眼望去,几乎座无虚席。“赶紧的,正活要紧。”他俩躲着人,手在桌下盲记些符号,辅助头脑的记忆。最前方又一次坐上案前的陆炤懒得用醒木了,直接重掌拍桌,照样响亮,反正这具游戏角色的身体结实得很,不痛不痒。“啪!啪!啪啪!”行了,也能用,注意力差不多都集中过来了。“世人皆知,世事无常。生老病死,人生常事。”“诗人有言:‘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有那样一个苦命人孤家寡人,垂垂老矣,却生了病,欠了债,最后又不小心中了一种奇毒,使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不欲生,活着对他来说,已然是种折磨。”众人不禁皱眉,心道,这上来就这么惨的,好意思说逸闻。“香玉正是在他一次毒发倒地抽搐的时候,恰巧路过,遇上那人。”“香玉会解毒治病?”有人疑惑道。“自然不会。所以他只是把人架起,扶进仅徒四壁的破屋,取来水照顾他。”陆小凤叹息:“徒劳无功啊。”花满楼只是蹙着眉,一言不发。“那苦命人就瘫于床榻,在毒发的间隙,哀求眼前这位好心人,帮他解脱吧。”“香玉却没有下手,而是为他还了债,为他四处寻医问药、治病解毒。”“但那毒实在难解,香玉迟迟没能寻找到合适的神医,三次问诊杏林名宿都只能失望而归。”“在那苦命人跟前,香玉从来不露出消极的情绪,反而一直很耐心地安慰他,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妙手回春的神医,定有能救治他的人。”“那苦命人感念香玉的善意,就想为他多坚持一下,忍耐着,煎熬着,挨过一次又一次毒发。满口的牙都在不知尽头的痛苦折磨中咬碎了,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形销骨立,整个人仿若一具干尸骷髅。”就连花满楼也面露不忍地喃喃道:“给他一个痛快吧。唉,可怜人……”陆小凤握住花满楼的手,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寻求他的安慰。“那人最终没能承受住难以长久忍耐的痛楚,趁着香玉没留意的空档,自尽了。”“哎——”众人发出不知是遗憾、感慨还是什么的声音。“香玉默默为他料理了后事,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一张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地用血写了一字:”“谢。”“是感谢的谢字。”陆小凤动容的攥紧了手,忽然听见斜后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不禁转头看去。那眼含热泪的青衣女子用帕子遮着小半张脸,见他看来,水光潋滟的双眸狠狠瞪了他一眼,轻斥道:“看什么看!”陆小凤转回头来,端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啪!”陆炤一掌惊堂。“故人谢别,旁人却满不在乎,反而对此嗤之以鼻。”“江湖上便有人阴阳怪气,骂香玉不过区区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什么意思?”有客惊疑不定,“那香玉真就只为自己不愿杀人,就眼睁睁看着人受不住折磨而自戕?”旁边一魁梧壮汉一巴掌呼上他后脑勺:“什么话这是?香玉可是正道大侠,义薄云天,岂会有如此行径?”“李巳也如诸位一般疑惑不解,问香玉为什么迟迟不肯下手。”是啊,为什么?众人心中呼喊。“香玉回道,他只是一直不曾放弃那条性命。倘若这一刻那人才离开了这个多姿多彩的世间,下一刻他就找到了错过的生机,那岂非又是一件无法挽回的遗憾。”“可那苦命人活在世上已然一无所有,再无意义了啊!”本还躲躲藏藏的歌楼奴人全然忘了遮掩,替众人发出含在胸中的满腔慨叹。陆炤目光越过斗篷与人群的遮挡,定定的看向坐在窗边正侧耳聆听的花满楼,少顷,才道:“他觉得,没有哪个生命是失去意义的,没有哪个生命是不值人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