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就是把自己浑身上下裹在白衣白布里的曲无容。她这一身打扮让陆小凤不禁联想到了惯常套着大斗篷的陆炤。陆小凤用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冲她喊话:“石观音已死!束手就擒,得以饶命!另外——我朋友陆炤在吗?一个长得很好看的西域样貌的漂亮男人!”曲无容闻言微微一怔:“他应该已经逃走了,只是不知能不能够活着出大沙漠。”至于师父已死,她为师父的养恩,也须得有此一战!她手臂轻轻一抖,袖中滑出一道银光,正是一把银刀。西门吹雪很欣赏此人的战意与夹带凛冽锋芒的气势,长剑出鞘,冷然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曲无容愣住,从未见过开打前介绍武器的,但眼前人甚是认真的态度也让她受到一些感染:“此刀是师父所赐银刀,刀锋三尺,净重五斤。请!”这边两人就要开打,陆小凤还在边上围观呢,王怜花就趁着几人没注意,自顾自绕开他俩往里面去了。让他看看石观音在老巢攒下多少家当,够不够他这次出场一回的。龟兹王那边就那么一丁点子油皮,最贵重的也就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极乐之星,居然只是带着一个编造的宝藏传说。啧,龟兹国那边也有朝廷派出的人在,不好动作。只能在石观音这里捞点安慰了。曲无容几乎差一点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最后一刻,她没有什么想法,没有什么遗憾,没有什么渴求,世间万物都在她眼中消失,天地之间再无其他,仅有一柄剑,一柄刺向她而来的剑。她仿佛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也看不到执剑的那人。只有一柄剑。剑意凛冽,剑光如月。剑,好似一株长在山巅破开风雪的寒梅,孤傲玉骨,遗世独立。恍惚后,她回到了人世间,喉间的热意流淌至胸膛,浸润她的白衣。她听见眼前那人收剑而立,对她说道:“你已入剑道一途。再过二十载,或有所成,到那时,可与我一战!”她以银刀插在地上勉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大口喘着气,声音沙哑地重复道:“剑,剑道……”西门吹雪从她身侧缓步越过,她却恍惚未觉。陆小凤惊叹地跟上西门吹雪。天啊!西门的剑下,竟头一回留了活口!王怜花从里头黑着脸走出来。陆小凤不禁好奇询问他发生了什么。王怜花拂袖:“我就去一趟石观音宝库的工夫,从宝库里出来,外头躺了一地死人。晦气!”“什么死人?”话音未落,曲无容冲进里面,下一刻,就从里面传出她痛心地哀呼。西门吹雪皱着眉跟进去,果然到处都是生气尽断的姑娘,她们死状不一,却都遭遇过狠辣可怖地折磨。他走到一具尸体面前略作检查,便得出死因乃是她鼻梁正中插着的一柄翡翠雕成的小剑。那小剑的剑柄上飘着张翠绿色的纸。纸上竟写着:陆大侠笑纳,画眉鸟敬赠。西门吹雪示意陆小凤过来看那张纸上写的东西。陆小凤仔细看过,摇了摇头:“这字迹我没见过,画眉鸟此人我也不认识。”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替他杀这些姑娘?真是为他而杀的吗?陆小凤挠挠头,他也没打算对这些姑娘们赶尽杀绝啊。首恶石观音已伏诛,这些女弟子倘若识得好歹,何必刀剑相向。曲无容脸色发白地跪在一处长廊入口,自她身前起,每隔数步,就倒着一位死状凄惨的姐妹,这条数十丈的长廊,竟仿若一条通向幽冥地狱的路,遍地尸首。最后,陆小凤与西门吹雪合力在石林外挖了几个大坑,曲无容往返内外,将过去那一张一张朝夕相处的熟悉面孔抱出来,葬入墓坑中。陆小凤嗅了嗅:“怎么有一股子烧焦的气味?”转头就看见石林一端滚滚浓烟起,直冲天际。陆小凤瞧瞧还在失魂落魄的曲无容,很想问问那边烧起来的地方是什么。“该不会是那个画眉鸟在烧什么东西吧?”“是我干的。”王怜花施施然走出来,抖去衣摆上沾染的烟灰尘土,“那里有片毒花,留着便是贻害无穷之物。”烧光了事,也算他难得的功德一件。哎呀,都是和沈浪相处久了,心肠都变软了。日升月落,沙丘上,那具血液早已不再流淌的泥灰色枯骨忽然间充气一般丰满起来,死气褪去。她重重咳了几下,身上那件破损的衣物随之震颤晃荡。此地再不能长留,必须另寻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