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菡香居的门外。
一个老妈子走了出来跟我们说:“老太太几天都没有休息好,这会子身上发热,实在不能见大人。”
罗进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惊讶难以掩饰。早在回城的路上,我就听他说了,自从案发之后,老太太几乎每天都要派人催促罗进,没想到罗进自己送上门来,她又不理会了。老妈子神色略微有些不安地跟我们行了个礼,就退了回去。
跨院的门又轻轻掩上了。
罗进和我无可奈何地沿着小路往回走。我们身后,是云府的管家顺伯,他一声不响地跟在我们后面,快要走出花园的时候,他忽然说:“罗大人,二少爷的书房里原来有把铁锤,但是昨天我去看过,没有了。不知道……”
“铁锤?”罗进和我对视一眼,不禁精神一振。
“你能确定?”罗进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顺伯点点头,“过年的时候,喜画找我要的,说二少爷的朋友送来好多核桃。我记得出事之前的那天我去二少爷的书房还看见过。当时就放在外间的窗台上。”
书房前面的池塘已经掏干了,证明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会不会带走了,或者是扔进了佛堂后面的海子里呢?我不禁摇了摇头。要到海子里捞东西,难度可比掏干一个小水池大得多了。
正在低头闷想,就听顺伯说:“大少奶奶过来了。”
我和罗进对视一眼,一起望了过去。不远处的树丛后面,转出来几个女人的身影。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妇,看见我们,一愣,转身要回避。
罗进连忙吩咐顺伯:“麻烦顺伯请大少奶奶过来,我们有几句话要再问问她。”
顺伯连忙过去,不多时就带着大少奶奶曹氏过来了。曹氏面色阴晴不定地向我们行礼,然后轻声慢气地说:“出事那天,已经有衙门里的老爷来记录口供了。不知道罗大人还有什么要问?”
我抢在罗进开口之前说:“我们只想跟大少奶奶证实一下当日的供词。请问大少奶奶,二少爷出事那天,你在哪里?”
大少奶奶十分惊讶地看看我,然后将透着傲慢的目光很愤怒的转向了罗进。而罗进则带着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很严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曹氏的表情由愤怒变成无可奈何,然后十分不情愿的说:“那天晚饭之后,我和外子一直呆在我的住处。”
这和她上次的供词倒是一致的。不过,看她的态度,好像有点不情愿被我问话啊。看不起我?我还想继续问,罗进却拦住了我,对曹氏很客气地说:“有劳少奶奶了。”
曹氏临走时忿忿不平地瞟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很无礼地冒犯了她。
我眼巴巴看着曹氏就这么走了,忍不住白了罗进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我还想多套套她的话呢。”
罗进也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不过,这位少奶奶人很精明,真有什么情况,你这样的问法也只能打草惊蛇。要套话得找……”
我们俩正窃窃私语呢,就听前面的顺伯很客气的喊了一句:“大少爷。”
我和罗进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那么一点惊讶。真是说谁谁就来了啊。好巧啊。
迎面走过来的年轻人面色苍白,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瘦高,眉目清秀,一派书生气。
“云公子,”罗进很客气的招呼他,“刚回来?”
云辽连忙上来行礼,他看见我,也是很意外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很为难地冲着我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又回到了罗进的脸上,“刚才去了商铺,罗大人这是……”
罗进若有若无地瞟了我一眼,我赶紧说:“是这样,我们有些情况想见见老太太,没想到老太太身体不舒服。我们正要回去呢。”
他点点头,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样子。我又说:“刚才正巧遇到了大少奶奶。”
云辽的目光立刻回到了我的脸上,他好像很在意自己的老婆呢。我笑了笑,很随意地说:“我们跟少奶奶说,这次来府上也是顺便证实一下各位的供词。对了,大少爷,二少爷出事那天,你在哪里?”
云辽颇为惊异地上下打量我,然后很镇定地说:“那天我在内人的房中,我们很早就休息了。”
“很早就休息了?”我故意睁大了眼睛紧盯着他,“大公子没有记错?”
云辽被我的话吓了一跳,脸色也有些变了,“姑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有的时候,人容易记错。”
云辽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样子要急眼了。我赶紧说:“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大公子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记错了?因为刚才少奶奶说你们那天一直在下棋,下到很晚才睡。”
云辽的脸色稍微缓和下来,他犹疑不定地看看罗进,罗进则带着淡然的笑容注视着他,温和得像个刚领到薪水的教书先生。
“也许……是我记错了。”云辽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我的心一沉,脸上却装出轻松的样子。“再想想,是在下棋吗?”
云辽点了点头,似乎罗进的表情给了他某种无言的安慰。然后他看着我,很认真淡说:“是……在下棋。刚才是我记错了。”
罗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从他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不禁暗暗地想:可真是一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