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有事,他断无法想象自己的妻儿当如何活下去。
他当然是个正直的人,正直到很多时候近乎顽固。
因为这份正直,这些年他始终不得重用。
但同样也因为这份正直,哪怕是素来看他不对付的县令,也害怕将他赶走,会惹来民怨。
作为一个捕头。
无疑他是合格的。
但除开捕头,他还是妻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
案件是有很多可疑之处,但昨日目睹褚青霄杀人的证人却也不再少数。
他不敢去赌。
不敢因为自己的些许怀疑,去赌上自己妻儿的未来。
他没有这个勇气,也没有这个权力。
所以人,难以无私。
因为有时候的无私,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私。
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朱全说完这话,根本不在意曹叔功的回应。
他再次转过头,而这一次,曹叔功落在他肩头上的手,也在微微挣扎,无力的松开。
黑甲们再也没有了阻碍,在这时朝着褚青霄等人围拢了上来。
他们的周身杀机弥漫,宛如实质一般的压迫感将众人笼罩。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褚岳山只觉呼吸困难,但还是挡在了自己儿子的身前。
一旁的孙宽更是不堪,双腿都有些打颤,却死命的把褚青霄压在自己身后。
王大贵倒是有心招呼自己那浩浩荡荡的仆从前来护主,但众人显然明白,挣钱这事当然重要,可有命花的前提却更重要的道理。
这群黑甲任谁都能感受他们的不同寻常,仆从们面色苍白,相互推搡,任凭王大贵如何使唤,都不敢上前。
黑甲们还在向前。
他们巨大的身躯宛如山岳,遮住本就昏暗的天色,巨大的阴影将众人笼罩。
黑铁铸成的铁靴,沉重无匹。每次迈步发出的闷响,都宛如惊雷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铛。
他们的手臂在那时一震,伴随着金石碰撞之音,弯刀从铁甲中落出,被他握于手中。
弯刀折射出来的寒光,比飞雪还要冰冷。
“爹!舅舅!你们快走,这事和你们没关系!”褚青霄见识过这些黑甲的残忍,他脸色大变,在那时朝着褚岳山与孙宽言道。
哐当!
但回应的却是褚岳山拔出自己佩剑的声音,身材已经有些发福中年男人面色苍白,嘴里却言道:“放你娘的狗屁!”
“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道理,小兔崽子你要死,也得死在老子后面!”
孙宽少见的认同了褚岳山的观点:“大外甥,你爹说得没错,你就是惹了天大祸,要杀你,那也得从我们两个身上跨过去才行!”
而王大贵也挺着自己浑圆的肚皮护着自己的儿子,宽慰道:“儿子,你别担心,我给县令送过不少东西,他应该……”
“应该不会做得太绝,待会我们不要反抗,就算你进去了,爹就是耗尽家产,也能把你救出来。”
王澈闻言却哭丧着脸:“爹!你还是不明白,他们真的是烛阴,一旦被捕,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众生百态在这时展露无遗。
朱全盯着眼前的众人,身陷的眼窝中戏谑之色几乎要溢出一般。
“此行只诛祸首,诸位切莫自误!”
他沙哑着声音如此说道,枯瘦的脸上涌现出一种病态兴奋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