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眼下有淡淡的墨青色,安玲容站在他跟前,正好够到他下巴的位置,只觉得他呼吸间暖暖的气息拂上面颊亦有滞缓的意味,轻声道:“皇上昨夜没有睡好,等下回来,臣妾熬着杜仲雪参红枣汤等着皇上。”
皇上温言道:“这些事便交给下人去做吧,你昨夜也睡得不甚安稳,等下再去眠一眠吧。”
安玲容低低应了一声,侍奉着皇帝离开,便也坐着软轿往翊坤宫中去。
天色只在东方遥远的天际露出一色浅浅的鱼肚白,而其余的辽阔天幕,不过是乌沉一片,叫人神鬼难辨。
宝萍伴在她身边,悄声问:“娘娘,为何纯元皇后薨逝之后,皇上反而如此情深,念念不忘?”
安玲容淡淡笑道:“有时候人的情深,不仅是做给旁人看的,更是做给自己看的。
入戏太深太久,会连自己都深信不疑。”
宝萍有些茫然:“娘娘的话,奴婢不懂。”
安玲容长吁一口气:“何必要懂得。你只要知道,你活着的时候他待你好,才是真的好。”
这样想着,安玲容不知为何想去找眉庄谈谈心里话。
于是洗漱好后,二人正说话,软轿一停,原来已经到了眉庄的宫门口。
安玲容扶着宝萍的手下了软轿,宫女匆匆迎上道:“安妃娘娘可算是来了,我家娘娘从昨夜进了太后宫中,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可把奴婢们愁坏了。”
安玲容心下一凉,即刻问:“这消息旁人知道么?”
宫女摇头道:“宫的人都是惠妃娘娘亲自调教出来的,懂得分寸,只敢把消息递到咱们这里,旁人都不知道。”
安玲容略一思忖,微叹一口气,终究忍不住转身:“去太后宫中!”
安玲容赶到太后宫中外时,天色才蒙蒙亮。
熹微的晨光从浓翳的云端洒落,为金碧辉煌的太后宫中罩上了一层暧昧不定的昏色。
安玲容伫立片刻,深吸一口气。
这个地方,无论她来了多少次,总是有着难以言明的畏惧与敬而远之。
然而此刻,眉庄在里头,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安玲容隐隐觉得不安。
太后虽然主持着六宫事宜,但一向并不插手小事,而且她御下也极温和,甚少会有不让回宫的厉举。
所以越走进太后宫中,安玲容心底的惴惴越重。
外头的小宫女们一层层通报进去,迎出来的是竹息。
她见了安玲容不惊不诧,只是如常平和道:“安妃娘娘略坐坐,太后已经起身,梳妆之后就可见娘娘了。”
太后素性喜爱时鲜花卉,皇帝又极尽孝养,故而太后宫中内广植名贵花木,以博太后一笑。
诸如海棠、牡丹、玉兰、迎春等皆为上品,又有“玉堂富贵春”的好意头。
花房还特拨十名积年老花匠,专心照料太后最爱的几株合欢花。
因此太后宫中内繁花似锦,永远花开不败。
更兼夜露莹透,染上花花草草,更是透出别样的娇艳来。
安玲容看了看院子里,除了花草芳菲,唯有两只仙鹤在芭蕉下打盹儿,四下静静的,并有着什么人。
安玲容越发担心,低声问道:“姑姑,惠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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