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息有些担心:“皇后年岁偏长,若孩子再不足月,那便胎里弱了。”
太后凝神片刻,自嘲地笑笑。
竹息犹豫片刻,替太后添上一壶香片,没有说话。
太后一下一下拨着鎏金珐琅花鸟手炉上的小蒂子,轻嘘了口气道:“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到底不一样,所以哀家也懒得去提点皇后什么。
其实她既然要艾灸保胎,又防着旁人,大可不露声色,临到早产时动些手脚,便可除去想除去的人了。
只是她一心借着嫡子博皇上怜爱,到底嫩些。”
竹息含笑道:“太后深谋远虑,皇后哪能和太后您比。
何况太后不喜欢任何一方独大,那么皇后也好,安妃也好,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到底咱们将来的指望,是在惠妃身上呢。”
太后见桌上有切好的雪梨,便取了一片慢慢吃了:“菀嫔和淳嫔也就罢了,惠妃倒真的是很得皇帝的恩宠。”
“太后千挑万选的人,能不好么?”
竹息微微迟疑,“可是这几年舒太医太医每每暗示,奴婢也留意下来,皇上每次让惠妃侍寝之后都服用坐胎药,说是盼望早得子嗣,可是奴婢觉得那药不大对头啊。”
太后微微一笑:“对头不对头都不要紧,顶多便是皇帝防着她是高门贵女的出身,再不济便是防着哀家。”
竹息一凛,旋即道:“那倒不像。”
太后的笑淡淡的,仿佛窗外摇曳的花影依依。
“咱们这位皇帝,心思可深着呢。”
竹息低眉顺目:“那自然是因为太后您的缘故。”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哀家啊什么都可以不理会,只理会一桩。”
她的神色慢慢沉寂下来,带了一缕无以言及的哀伤。
“便是哀家母家的未来……”
重重销金华衣之下,太后日渐老迈的身量显得单薄而不堪重负。
竹息含了一丝安慰,温厚道:“太后放心,一定会的。
”两个人紧紧依傍在一起,天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好像悬在窗棂上的薄薄的纸片,摇摇欲坠。
这一日外头风雪初定,皇帝带着安玲容和眉庄进来,搓着手道:“外头好冷,皇后这儿倒暖和。”
皇后因靠在床上养息,便只是欠身示意:“皇上万福。”
皇帝穿着一身家常的湖蓝团福纹天马皮长袍,外头罩一件竹青色暗花缎琵琶襟熏貂皮马褂。
身后的安玲容和眉庄穿着同色的金红羽缎斗篷,倒像两个出塞的昭君,格外娇俏。
皇后命人奉上茶点,笑道:“皇上今日兴致倒好,怎带着两位妹妹来了?”
皇帝道:“安妃素性喜欢梅花,正好惠妃也在,朕便陪着她们赏梅去了。”
皇后微微一笑,抚着隆起的肚子安闲道:“安妃喜欢什么,皇上倒一直惦记着。”
安玲容盈然含笑:“皇上惦记着臣妾,臣妾也惦记着皇后娘娘。”
她唤过槿汐,“宫中绿梅难得,这一束是臣妾选了梅苑中最好的送来给娘娘,希望娘娘闻着梅香清冽,可以安心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