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甜酿情深如母女,实在是心切想见这孩子一面,也不好多在金陵盘桓,故而有些心急。”杨夫人斟酌,将那封信笺递出来,“施公子吩咐府上家丁将这信送了出来。”
施少连每日都要出门,所见之人,所去之处甚冗,芳儿出门不便,杨夫人身份有顾及,都无法大张旗鼓去查。
芳儿想起他脸颊畔的划伤,捏着那张花笺,长长瞥了一眼,柔声道:“夫人若相信我,可否把这花笺交给我,我瞧着这花笺似乎有些眼熟,兴许以前见过倒可以去打探打探”
&ot;也好&ot;
杨夫人为人正直,跟金陵的风花雪月不沾边,可能不太知道,这种彩花笺,妓馆里用的最多。
她早有所怀疑,自从甜酿到金陵后,施少连一直在天香阁内过夜,此前他虽然在天香阁厮混的多,但也有在家中的时候。
脸上的伤痕,那是只有床笫上才会有的吧,当年在榴园,他们整日形影不离,施少连怎么会把她藏在远处,自然会放在身边。
施少连是不是把她扔进了妓馆里?有这信笺佐证,芳儿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年轻女子面颊微微扭动,神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若甜酿被施少连攥在手里,在天香阁受到和她一样的羞辱——那谁也别想把她从天香阁里救出来,这日子谁也别想好过。
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想看看她如今的模样,是不是如当年走的时候那样的从容笃定。
天香阁内总是有不一样的乐趣。
楼里花娘养了两只狮子猫,白滚滚毛茸茸的身体,湛蓝的圆溜溜的眼,扫把似的拂尘尾巴,每日懒洋洋在楼里闲逛,花娘们会用手绢折成小老鼠,挂在钓竿上,勾着猫儿玩狮子滚绣球。
甜酿极爱其中一只,有时候兴起抱到屋里来,搂在怀中陪自己睡。
每逢这时,施少连的脸色并不太好。
不过几日,湘娘子就到了金陵,进了天香阁,不过一年多未见,更添了几分丰腴,面色也有喜气,花娘们都来嘻嘻哈哈拜见,施少连自然也带着甜酿一道去。
甜酿见湘娘子风姿绰约,面上一团和气,压根看不出年岁来,湘娘子也上下打量她,含笑点了点头:“好乖的孩子,我看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虑找了好几年的那个姑娘?”
两个虚伪的人都没有料到湘娘子一来便是这样的心直口快,一矢中的。
甜酿的笑容顷刻凝固,明亮的眸失神看着屋内的陈设,施少连亦是一个激灵,僵硬从脚底贯到头顶,语气僵硬:“湘姨。”
“我说错了么?”湘娘子有些诧异,“不是她?”
施少连面颊难得发红,咬着后槽牙,不承认,也不辩驳,蹙着眉头。
湘娘子看着两人神色,一个失神怔忡,一个羞恼生冷,显然是旧相识,一道又听楼里花娘说了不少两人之事,心下笃定,也觉得有些好笑:“那我就是说对了?”
他心中实在羞恼,面色愠怒,拔腿就往外走。
湘娘子见他恼羞成怒,哈哈笑了两声,倒是也不在意,对着甜酿笑道:“他要是能多说几句话,也不用我猜来猜去得罪他,这孩子性子实在有些让人头疼。”
虽是调笑,湘娘子内里也是有些欷歔,禁不住暗里打量甜酿,拉着甜酿的手柔声道:“来坐,第一次见,我和小酒一道说说话。”
甜酿勉强笑笑在湘娘子身边坐下。
“少连有没有和你提及过我?”湘娘子嫣然笑道,“我是他母亲的密友,一道长大的姐妹,只是后来他母亲嫁去江都,才断了音讯,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孩子代替母亲来见我了。”
甜酿点点头,抿唇道:“我知道的吴大娘子是家里的主母我也有幸,受了母亲几年教诲”
湘娘子咦了一声,甜酿唇色有些白,回道:“我叫施甜酿小时候喊吴娘子母亲”
“你是他妹妹?是一家人?”湘娘子失笑,“怪不得他从没提过你名字,怪不得怎么问都不说,他倒是会瞒。”
“不是亲妹妹。”甜酿辩驳,“我不是施家人,是个孤儿是姨娘带去的。”
湘娘子轻轻哦了一声,瞧着她:“你不是施家人啊”
前尘往事,三言两语道之不尽,湘娘子也是个人精,几句话便能揣摩出点奇妙来,莫不是这两兄妹都是一个套路,施家都当是自己孩子养着,把这没血亲的兄妹养出些私情来,两人扛不住闹开了,一个走一个寻,闹到她嫁人又兜兜转转凑在一起,到如今这个地步。
湘娘子便不好再直面深问下去,只是旁敲侧击替两人说话:“少连他也是胡闹,怎么把你带这地方来,虽说这地儿热闹些,也不是正经能呆的地方。”
又微微叹气:“我看他也是心思糊涂了,自己也成天浸在这天香楼里,胡天胡地闹出不少事情来,有时候人消沉起来,连着几日几夜都不歇着,喝起酒来跟没命一样,赌桌上也是三四日不眨眼,熬得一双眼睛通红,把赌客们都吓跑了,我禁着他不许去,他才歇了手。”
“起先来金陵的时候,手头应该也是拮据,还要打点银子出去寻人,他想我帮着拓宽些人脉,把营生做起来,但嘴上也从来不求人,只想着你领会他的意思,后来慢慢借这天香阁应酬交际,也是磕磕绊绊,花了不少时间,就算是年节都没有好好歇过,除夕夜里喝过一盏酒,这年就算是过去了。”
甜酿听湘娘子叨叨絮絮,说施少连前几年在金陵的是是非非风风雨雨,猛然从椅上起来,告辞要走。
湘娘子看她面色发红,两眼幽幽,神情有些急切,也不强留,送甜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