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她若是真能与你长久为伴,是她的福气。”他说,“你放心吧,金人要的是三镇,官家不敢不给,可他只要点一点头,就再不能发嫁我的妹妹了。”
禁中的后宫此时还没开始搬迁。
有点古怪,在太上皇躺在床榻上,噙着眼泪指着儿子,父子俩玩起大宋特供的三辞三让绝天下之谤游戏后,太上皇是升级了,那他的妃嫔也该跟着升级变成太妃。
太妃该有太妃的去处,尤其太上皇平生最爱盖宫殿,无论是延福宫还是艮岳都装了不少妃子,那就该将禁中清理出来给官家的妃嫔住。
但太上皇没工夫理这事儿,官家也没工夫理这事儿,甚至主战派主和派天天在朝堂上撕成一团,谏官们都没工夫理后宫那些人,于是太妃们就只能继续住禁中。
现在倒是很方便了,一群太妃和帝姬们都住禁中,官家就能理直气壮地将朝真帝姬也送到禁中。
依旧是住在韦氏的宫中,依旧是偏殿那个小屋子,但比之前更清冷了些,因为谁都不敢过来瞧她。
就连官家都不敢过来瞧她。
帝姬自己倒是过了几天的好日子。
一日三餐再加几顿点心都是极好的,宫女拿了菜名册子给她挑,春天的笋啊,嫩芽啊,还有河水开冻,里面那一尾尾的鱼虾啊,想吃什么都有。只要她吃得下去,宫中倾其所有地请她吃。
生怕她绝食。
又给她抬来许多的奇珍异宝,告诉她这些都是她的嫁妆,让她看一看,高兴高兴。
蝉翼般轻薄的纱,河水般柔和的绸,月光般光滑绚烂的缎子,还有玳瑁宝石镶嵌的梳妆台,三尺多高的大珊瑚,冰一样剔透的玉雕。
她坐在这一堆珠光宝气中,倒是困倦得很。
春日里,风也柔和,鸟儿又在窗外鸣叫,她倚在榻上,昏昏沉沉的就要睡着。
王穿云忽然走过来,“帝姬就要被卖掉了,怎么睡得着?”
帝姬一下子坐起来了,有些不高兴地揉眼睛。
“我能做的都做了,”她说,“现在怎么不能休息一下?”
王穿云就睁大眼睛,刚想说什么,帝姬竖起一根手指,“嘘。”
窗外的鸟儿静了一会儿,有脚步声过去,鸟儿们又继续鸣唱起来。
风平浪静的一天。
汴京城中人来人往,金人还在不远处,可已经有人觉得战争已经远去了。
那就又可以过起汴京人的日子,比如说鄙薄一下街上那些有北地口音的人。
自从开战以来,汴京城已经浑然不像个样子啦!西边来的,北边来的,那些脏兮兮的家伙一看就知道是外边扎营的贼配军,一点也没有禁军风流倜傥的好模样。
不过其中有几个武将虽然口音是北边的,但出手倒是很大方,这就让界身巷里接待他们的贩子有了些好脸色。
“几位是准备换银钱,还是运东西呢?”
三个长得很成熟,看不出年纪的北方人互相看一眼,“我们听说这里消息灵,人脉广,想请足下帮我们引见一个人。”
“什么人?”
“他是个太学生,”赵俨说,“叫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