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已破!”有人凄厉地喊出声,“咱们腹背受敌啦!”
南门下的火,沿着这座被加固过许多次的营寨栅栏缓缓向上爬,爬过城头,又爬进了一片混乱的关内。
太原的斥候赶过去时,烈火中大宋的军旗已经颓然倒下。有髡发金环的铁甲武士,一边擦拭刀上的血迹,一边看着执旗兵将他的旗帜插上了这座阻挡了西路军一年之久的雄关。
不,完颜粘罕站在焦黑的石岭关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周围的地势,他发现这座要塞西面山势平缓,因而它根本称不得雄关。
那几个月的煎熬,不过是因为那时有人死守住太原以北的群山峻岭,将儿郎的鲜血抛洒在翠崖谷里,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现在女真人翻过了那个山谷,也就翻过了石岭关。
“这人是谁?”
尚未打扫干净的石岭关上,完颜粘罕打量着被人拖过来的尸体,亲军就说:“这是守将孙翊。”
“宋人一贯客气,咱们也没那些传首九边的规矩,”完颜娄室走过来说,“将他的头颅送回太原城吧。”
完颜粘罕注视着这具铠甲破碎的尸体,很是愉悦地点一点头。
西路军的捷报要传到东路军这边来就需要一点时间。
至于太原府大败的糟心战报,送起来就颇看天时地利人和了。
众所周知,去年金人都要打到黄河边上了,太上皇“才”收到金人南下的战报——河北的军队和地方官都干什么吃的?谁也不知道。
现在的官家虽说嚷嚷励精图治,但一面对战争就下意识要把脑袋往被子里塞的习惯差不多也是一脉相承,因此太原的战报要送到汴京去就很不容易。
梁师成的脸煞白,可还是对张孝纯说:“往朝廷的奏报,须得我先过目才是。”
后者就很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都依太尉的。”
知州府里,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忽然梁师成说:“我请来了一个神人。”
“下官知道,”张孝纯说,“下官写信往真定城去请救兵了。”
梁师成的脸就更白了!
“你怎么能教她知道!”
张孝纯平静地看他一眼,“几日之后,金人就要将太原城围成铁桶,太尉的奏表还是早些送出去才是。”
太原府的急报翻山越岭,还得些日子才能送到真定府。
当然就算送过来,他也得排队。
因为金人的攻势是全面开花的,帝姬就算顶着个仙童的名头,她也没有那个往脑后抓一把猴毛,吹一口气就能变出十万天兵天将的能耐。
完颜宗望的大军在眼皮下,河间府的求援在案几上,她算计了半天,就悄悄问岳飞:“五千兵够不够?”
岳飞说:“三千就足够。”
“那行,”她说,“我还是把王继业借给你。”
岳飞就有点诧异,“王都头是帝姬身侧近卫,帝姬身份贵重,况且臣此去河间府,人手倒……”
“我原本该将王穿云借给你的。”她说。
岳飞就吓一跳,“帝姬此言,臣愚鲁,望帝姬能教臣……”
“教不得,”她说,“教了鹏举也不信。”
朝廷送了一位被贬谪的直臣过来,正好和岳飞一起送去河间府,两个人一文一武,配合起来亲密无间,大家都是这么看的。
甚至就连岳飞也是这么看的,他和秦桧只见了一面,但对方和他这么一聊起来,那差不多是降维打击啊!
那么一位清贵孤直的文官,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对奸臣是不假辞色的,对他这么个泥腿子武官却很敬重客气,这岂止是一见如故!简直是受宠若惊好吗!
赵鹿鸣原本很想叮嘱岳飞几句,但硬是没找到机会下手。
……三十余岁还没露出真面目的秦相爷,堪称无懈可击,看他这清高如鹤的人设,尤其是那双坚定的双眼,她都差点怀疑自己记忆混乱,难道这条世界线有问题?
她就不准备再找秦桧的茬了,再找茬就不是她怀疑自己记忆混乱,而是大家都要怀疑她有什么毛病了。
但她还是不放心,就将王继业悄悄叫过来。
“你跟着岳飞他们同行去河间府,”她说,“我不要你领兵出城,我有别的事吩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