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钱来客栈跟前的小厮,在瞧见这位京都城的世子爷后,瞬间打起了精神。这样的贵人实在是太惹眼,他都不用刻意去记,一下便能认出来人身份。“快!快让人去寻大姑娘!”话音刚落,后头便有人应声,跑进了客栈。今日冯琦玉跟着小厮一同来了此处,此刻正在客栈里头同掌柜软磨硬泡。故而外头的人还未开口禀报,她便瞧见了她心心念念的男子迈入客栈,一身冷肃,面容俊美。可她还没瞧够这如画眉眼,便发现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瞧不清脸的人。娇小瘦弱,明显是个姑娘!冯琦玉眼中的欣喜还未褪去,顿时便染上了不甘和怨恨。她抬步便想跟上去,却在刚行到木梯时,被两柄长剑拦住。“姑娘停步,这处已经被我们主子包下。”“你们,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对上眼前的随从,冯琦玉语气虽尖锐,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可眼见着前头男子的身影越行越远,她愈加急躁,双手对着长剑一推,“在洛城就没有本姑娘去不了的地方,你们竟敢”“仓凛,呱噪。”裴晏舟的声音从木梯上传来,步子未停,语气冰冷无情。除了对怀里的人,再无多少耐性。仓凛应下,抱着长剑回身,对上面前这个被吓到愣住的太守府大姑娘,语带警告:“太守大人都管不了我们家主子的事,冯姑娘当真要闯?”仓凛的冷肃,有一半的缘由,是因着跟在裴晏舟身侧多年。而另一半,是他曾带着手中的剑,亲手杀出过一条血路。故而他若不刻意收敛,身上的冷戾也能让人心中生惧。“你我不上去就是了!”冯琦玉哪还敢回嘴,她甚至连多同来人对视一眼,都觉心有忐忑。只是她人虽退了几步,心中却更是愤懑不平。她身份虽比不上这位世子,但也不是随意能被这些个侍从出言威胁的主。可眼下,她却只能生生忍下,还打探不到那女子的半点消息!木梯上的几人又站回了原处。冯琦玉身子停在木柱后,望着上头那扇紧闭的门。没多久,适才警告她的侍从握剑下来,匆匆出了客栈。她听了两句,这人,竟是要去替那女子添置物件!宋锦茵被困在床榻,唇角血迹已经干涸。裴晏舟紧盯着她的目光移开,目色愈加幽深,眸底像是有能将人吞噬的兽。“好些躺着,我不会太过靠近。”“可我不需要看大夫。”床榻上的人轻叹了口气,开口时像是退了一步。“这些都是假的,我并无不妥,你既是不会逼迫我,便让我先回去,今日太晚了。”“今日你便睡在客栈。”宋锦茵抬眸看他,却见男人目光早已看向了旁处,只余一张侧脸,棱角分明。这副曾让她心动过的相貌,如今再一瞧,依旧出众,但于她而言,却只有陌生。甚至脑中想起裴晏舟与其他女子站在一处的身影,她亦是平静如水,没有半分苦涩,也掀不起丝毫波澜。唯有轻松自在,像是在提醒着她,她是真的不在意了。“这便是你说的,我过我的日子?”说话间,仓凛已经从外头寻来了新的鞋袜。宋锦茵轻轻笑了笑,等着人出去关上门,才从被褥里伸出自己的脚,想套上新的袜套。“世子还是这么霸道,而且记性也不太好,说过的话想忘就忘。”“我是不会逼你,等易家倒了,你再回去。”“易家?”宋锦茵的动作一动,脑中飞快转动了一瞬。她不知道洛城的大户,也没听过多少贵人的消息,但能让裴晏舟露出如此神色,想来那易家“刚刚马车里的人,世子可知晓身份?”“嗯,就是这个易家。”屋里静了片刻,宋锦茵垂眸,又重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只是下一瞬,男人伸手,压在了她的手上,“你无需如此,就算不因着今日的事,易家和太守之间,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本就不该放任。”宋锦茵腰间的帕子落了出来,她借着收帕子,避开了裴晏舟的手。有这句话,她确实不会再多问。比起裴晏舟真的转了性子,对她生了悔意,她更相信这人不过是一时兴起。不适应一直抬头瞧他的人冷了心,还能顺势用同她有关的幌子,来行他的事。只是这些,她到刚刚才意识到。一时间,宋锦茵莫名地松了口气。在别人的地盘,易家同太守有勾当这等事,裴晏舟若不是早有准备,又如何能在短短时日就查探得如此清楚。且还在没带兵的情况下,准备直接对付那易家。宋锦茵边想边仔细折着帕子,还分出心思,犹豫要不要净了手再离开。旁边的裴晏舟见她又走了神,知晓她大抵是听不进自己的话,满脑子只会想着怎么离开,索性也没再开口。只是他俯下的身子并未站起,而是伸手欲碰上她的肩,想让她重新躺回床上。可刚一靠近,原本还在怔愣的人却突然有了反应,极快地抬手朝他的位置拦了过来。“啪”的一声,宋锦茵的手直接拍到了裴晏舟的脸上。两个人登时愣住。“我,我只是”宋锦茵手掌下是男人高挺的鼻梁,指尖缝隙间还能瞧见他透着愕然的眼。可她发誓,她真的只是凭着本能,并不是故意报复他。“我以为世子想抓我,我没想打世子要不,让仓凛给世子打点热水敷一敷?”“不必。”“可世子的额头,有一点红了”宋锦茵猛地收回了手,眼中的防备,也因着这事消了几分。裴晏舟自是感受到了她的力度,也听到了那清脆的声响。原本心中的沉闷转变为哭笑不得。尤其见面前的小姑娘睁圆了眼,像是透着稀奇,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着索性让她瞧个够。“你若是能高兴一些,我便让他们都进来,看看你是如何打的我。”“那倒也不必,世子若是无事的话,我”“有事。”裴晏舟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她的视线,“你刚刚那一下太重,我眼下头有些晕,眼睛也有些瞧不太清。”“那我去外头叫仓凛进来。”眼见着床榻上的人又要起身,裴晏舟突来一阵心虚,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可下一瞬,他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脑袋昏沉,真的开始晕了起来。“世子?”耳畔宋锦茵的声音越来越远。裴晏舟顿觉不妙,在闭眼之前,用最后的力气,抬手朝着远处甩出一枚暗器,击碎了茶杯。声响传到了外头,引来仓凛的警觉。而在门被推开之前,裴晏舟倒向宋锦茵的身子稍稍侧了侧,但仍是用大半边护在了她的身上。怕压着她,也怕屋里头混进了刺客。“主子!”“快保护主子和姑娘!”仓凛推门而入,正好瞧见自家主子倒在锦茵姑娘身上。他一脸急切,正待下令让人将客栈围住,却忽听一道细小的声音从床那头传来。“那个,我想我知道你家主子为何睡了过去”“锦茵姑娘?”宋锦茵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跟前的男人,而后掏出适才折好塞回腰间的那张帕子。“你家主子,大抵是吸到了我帕子上沾染的迷魂散。”仓凛愣了愣,待宋锦茵穿好鞋袜后,上前将人放好在床榻,目光还时不时扫过昏睡之人脸上的点点红痕。“仅一张帕子,主子应当不会睡得如此昏沉,姑娘莫要大意。”“也不止是一张帕子。”宋锦茵抿了抿唇,伸出一只手,“我手上也有一些,刚好蹭到了他的鼻子。”此时木大夫匆匆赶来屋里。宋锦茵见状松了口气,准备告辞离开。只是刚走几步,就听仓凛轻声唤住了她。“姑娘不等主子醒来吗?主子的身子一直未完全痊愈,可这几日,他都在暗处守着姑娘,若不是今日姑娘换了回去的路”门突然被打开,仓凛的话一停。是听到动静过来的林景修。他行进屋内,先是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而后才看向面前的宋锦茵,笑道:“许久不见,锦茵姑娘。”“林公子。”宋锦茵刚垂眸回应了一句,便又听他道:“那日那座府邸的大火,姑娘未曾出事,却差点要了晏舟的命,如今姑娘换了身份,便连看他一眼,也不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