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而废?”
“倒也不是——”
她急忙否认。
可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小声地、有些苦恼地补充:“因为……因为如果我真的成了那么厉害的医生,治好很多病人,但是唯独来不及治好你,我会觉得……很不平衡呀。真的很不公平。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地做医生,却救不了我最想治好的人呢?”
她在他面前,胡言乱语很多,妄语不少。
可原来他每一句都记住。
所以,才会在意识到死亡已经到不可逆地步,心脏衰竭令他不住吐血、无法正常呼吸之后,从容地安排好了一切,与所有可以告别的人告别,而唯独选择了对她沉默和隐瞒——又或许,在他心里,他们机场分别的那一面,那沉默的一眼,那句“再见”,就是唯一的告别——
因他绝不能成为她人生路上的阻碍。
不能成为她梦想折断尾翼的那份外力。
哪怕是以爱的名义,也绝不可以。
时韫在毕业典礼后匆忙回国,急于确认官网讣告消息的真假,甚至几次致电叶氏的工作人员,语气凶狠地要求他们不得传播虚假消息。
但所有的坚强,在她赶到沈家村,看到同样泪眼涟涟等待她的母亲时,都终于溃不成军。
她只是来来回回地问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怎么能瞒着我呢?”
她已经从父母的态度里知道了自己想问的答案,却始终拒绝去看他的墓碑,拒绝承认他的死亡,直到解凛沉默着坐在痛哭的她身旁,许久又许久,他交给她一封信。
黄色的信封已然有些卷边,但封口依然完整。
时韫却难得与父亲僵持,不愿意伸手接过。
末了,解凛索性拉过她的手,将信封放在了她的手里。
“你哥哥很疼你。”
他说:“但是时韫,这世界上的很多事,往往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他只是比你更早地清楚了这一点。”
“……”
“他是你哥哥。”
“……”
“时韫,一开始是,到最后也会是。你明白吗?”
他毕竟是做过警察的人。
从小到大,无法认清脸,就习惯于靠肢体动作和习惯来辨别人、乃至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也因此,尽管迟雪对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无所察觉。
但他又怎么可能对女儿的心情一无所知——
可他终究是她的父亲。
他有自己的私心,也有自己的底线。
如果故事越过那条线而无所控地发展下去,指向“引狼入室”又或是“农夫与蛇”的结局。难保他不会出面,亲自斩断那些不该有的发展。
只是在此之前。
这一封信,那天竹林里的深深鞠躬。
梁怀远已经给了他确切的回答。
所以此刻,他亦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便起身拉着满脸惊愕的妻子离开,给她留下了只属于她的空间。
而时韫在颤抖的痛哭中读完了那封信,把那封信按在心头。
起初她只是很小声、很小声地哭。
到后来,那哭声却变成嚎啕,变成毫无美感毫无章法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