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拉瞪大了双眼,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阿甫热勒。也许此时的他无法相信当年那个善良、宽厚,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好兄弟阿甫热勒,竟会毫不留情地将那把短刀一次次地刺进自己的身体。他并没有发出惨叫,随着阿甫热勒每一次将刀刺进他的胸口,他的身体也随着不停地颤抖着。直到眼中渐渐失去光彩,瞪着的双眼中只剩下恐惧与不甘。终于在阿甫热勒不知道捅了他多少刀之后,他才终于缓缓地滑倒向地面。喷出的血液在他的身体旁慢慢地扩散开来,整个人就这样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看上去死不瞑目。但此时的阿甫热勒和邵曦等人对他没有丝毫的怜悯,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当初的背叛,注定了他有如今的下场,能够如此痛快地让他死去已经算是阿甫热勒对他最后的一点仁慈了。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布什拉,此时阿甫热勒的神情相当复杂。当年在关玉城的曜泠客栈中二人一同做伙计,两个人原本都是穷苦出身,也都同样受过关玉城的恩惠,所以曾经的二人是亲如兄弟的好朋友。他们当时都对关玉城心存感恩,甘愿在曜泠客栈内打杂、跑腿,关玉城也未曾亏待二人,不但管吃管住,每月还有酬劳可拿。只可惜布什拉误入歧途染上赌瘾,不能自拔,为此关玉城和阿甫热勒都曾经出手替他偿还过赌债,更是苦口婆心地劝导过他。奈何布什拉定力不足,在赌博中越陷越深,终于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利益熏心的他不仅帮助黑鹰帮暗害了恩人关玉城,更是为了讨好黑鹰帮而追杀自己的好兄弟阿甫热勒多年。实在没办法评价他的本性到底是好是坏,当年他也曾是一个善良正直的少年,可最终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今在阿甫热勒的眼中,他已经不再是自己曾经的那个好兄弟,而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虽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可他今日的这个下场其实是早已注定的。这些年来,阿甫热勒从来没有放弃过要替关玉城报仇的想法,只是他一个人面对着黑鹰帮和布什拉实在是力不从心。阿甫热勒从关玉城的口中听说过他当年在中原的经历,也听说过南海盈月岛。在得知沈林月病故的消息时,关玉城悲痛欲绝,醉酒之后与他讲述过自己与沈林月的过往。阿甫热勒知道,唯一能帮助自己为关玉城报仇的只有盈月到望舒阁,所以他偷偷将当年关玉城的遗物托人送往南海盈月岛。之所以没有让受托之人将关玉城被害一事的消息一并带往盈月岛,是因为当时关玉城自尽的消息已经传开。自己人微言轻,就算是说了也没人会信,只能期待盈月岛会派人前来西域探查此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消息,阿甫热勒原本以为复仇之事已无希望,本打算寻机刺杀布什拉,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邵曦等人的出现让他重新看到希望。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今日邵曦仅凭一己之力便能震慑住黑鹰帮的帮主,让自己有机会手刃仇人,为关玉城报了这血海深仇。如今杀死布什拉只是将这仇报了一半,真正的幕后之人正是黑鹰,面对这样一个六品高手,阿甫热勒无能为力。但此时邵曦的神情看起来却是十分的轻松,这让阿甫热勒不得不对邵曦重新的审视。或许这个年轻人真的有本事杀死黑鹰,为关玉城报仇。此时赌坊之内只有他们几人,要么是自己与邵曦一同走出去,要么是留下来,走出去的是黑鹰。而决定这一切的,正是此刻面色冰冷的黑鹰和满脸戏谑的邵曦。阿甫热勒将沾满血的短刀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又擦,直到擦干净之后,才双手递还到邵曦的面前。此时邵曦的目光依旧是停留在黑鹰的脸上,只是抬手将短刀接过来收回到靴子中的刀鞘里,对着阿甫热勒摆了摆手,示意他站到一旁。阿甫热勒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于是便识趣地站到了老吴与乌球儿的身后。他并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想一会儿动起手来,自己在中间碍手碍脚。黑鹰抬起眼皮瞥了眼阿甫热勒,又将目光转回到邵曦的身上。“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当然可以。”邵曦淡淡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也许你们只知道关前辈当年在中原如何了得,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与关前辈情投意合的女子更是了得。“她就是南海盈月岛望舒阁的前阁主沈林月沈前辈,虽然她在关前辈被你们害死之前便已经病逝了,但是新任阁主为了完成她生前的遗愿,特地托我前来西域将关前辈的遗骨带回与其合葬。“当我来到此地之后,才得知关前辈的遗骨竟然无缘无故地被人挖走了,你觉得我会不会要查明此事呢?“天理昭昭,人心灼灼!你们当年干下的这些龌龊之事终究还是隐藏不住的,此事我不知道便罢了,既然如今被我知道了,自然是要为关前辈讨个公道回来。“今日,你我双方就在此地赌命,赢的人走出去,输的人留下,也算是不违背这赌坊中的规矩。”黑鹰闻言冷笑了一声。虽然之前邵曦出剑阻拦他杀死布什拉的那一下的确是让他有些震惊,但他绝不相信面前这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有本事胜过自己。自己如今已是六品之境,这年轻人纵使天赋再高,进境再快,如今的武功境界也不可能在自己之上。虽然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杀得了对方,但若是想离开这赌坊,恐怕对方也没有本事阻拦自己。所以邵曦说要与自己赌命,在黑鹰看来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自己送死。不过此时他面对邵曦倒也不像一开始那般轻视。无论是此前出手时对邵曦的观察,还是刚刚听邵曦提到的南海盈月岛望舒阁,他都知道邵曦的来头不小,绝不是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作为混迹江湖之人,黑鹰当然听闻过南海鹰月岛,也知道望舒阁在中原武林中的名气。望书阁的阁主委托前来西域之人,必定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所以此时黑鹰面对邵曦已不再有半分的轻视。黑鹰相信,只要自己谨慎应对,邵曦并不能奈何自己。“年轻人,自信是好事,可是自信过了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实力不俗,可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既然你们今日不想离开这里了,我就成全你们。”黑鹰这句话把邵曦身后的老吴给说不乐意了,忍不住高声插嘴道:“屁话真多!要打便打,在这里卖什么老?“比年纪的话,你们哪个有我年纪大?武功高低凭的是天赋和实力,比的不是谁年纪大。”老吴突然间冒出来的这两句直接就把邵曦给逗乐了。老吴说的倒是没错,可邵曦怎么感觉他是在说他自己?满场就他年纪最大,可是也看得出来,除了阿甫热勒这个不懂武功的人之外,他这个年纪最大的也是那个武功最菜的。还真就如他自己所言,这武功高低凭的是天赋和实力,不是谁年纪大。不知道这话回头让老吴自己吧嗒吧嗒嘴好好琢磨一下,会不会觉得不是滋味?黑鹰被老吴这顿损,似乎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于是抬手对着身后的四人一挥,他那四个结拜兄弟再次提着弯刀走上前来。“别说我们人多欺负你们人少,我这边四个兄弟对你们四个。“虽然你们当中有一个并不懂武功的,但人数上是对等的,能不能应对全凭你们自己。“你们能赢得了我这四个兄弟,再来与我对决吧!”黑鹰这个安排又把邵曦给逗乐了,似乎比刚刚老吴说的那句话还好笑。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黑鹰这个人了,明知道自己这边四人当中的阿甫热勒不懂武功,他竟然安排手下四个兄弟出战。居然还说得理直气壮,大义凛然,明明是想自己占便宜,还要摆出一副公道的样子,此举是何其虚伪?此时邵曦三人倒没什么,可是站在后面的阿甫热勒却有点慌神了。四对四,从人数上看倒是没什么不妥。可是在他看来,自己这边四个人当中好像也只有邵曦和那大胖子能应对一二,而自己和那个干巴老头明显就是两个累赘。这若是动起手来,明摆着自己一方是要吃亏的呀!正在他不知所措之时,谁知道邵曦却摆了摆手说道:“对付这几个货色还不值得我出手,就让我的家仆和徒弟陪他们玩玩吧!”听到这话,不光是阿甫热勒,连黑鹰都感到有些吃惊。他知道他手底下这四个兄弟都是四五品的境界,最低的也是四品中期,最高的已经到了五品中期。这在江湖黑道中随便拉出一个都算得上是高手了。他黑鹰帮之所以能在这楼兰城内横行多年,除了自己,这四个兄弟也是功不可没。如今对方居然提出只用两个人来与他们兄弟四人对决,黑鹰觉得邵曦已经不仅仅是自大,这简直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看对方的两个人,大胖子虽然力量惊人,但看起来也不过是四五品境界的样子,那个弓腰驼背的老家伙甚至看上去都不像个修武之人。就这么两个人想要对付自己手下的四兄弟,这就是自不量力。“狂妄!动手!”黑鹰面色阴沉而冰冷,他觉得对方这是在羞辱自己,甚至是在故意恶心自己。既然如此,他并不介意让对方付出性命的代价。他带领黑鹰帮从流窜各地的马匪一路发展成楼兰城内最大的黑道帮派,还从来没有人敢像邵曦这样在他的面前公开地嘲弄他。从一开始就挂在邵曦脸上的笑容,此时在黑鹰的眼中无比令人憎恶,对方那完全不将自己当回事的态度已经让他有些恼羞成怒了。随着黑鹰的这一声厉喝,他手下的那四个兄弟挥舞手中的弯刀便向邵曦几人扑了过来。在他们的眼中看来,邵曦和乌球儿虽然有些本事,可面对他们兄弟的联手绝无存活的机会。再加上此时众人都身处赌坊之中,虽然空间并不算狭小,但也说不上多宽敞,所以四人都以近战之姿向邵曦等人发起攻击。邵曦依旧是坐在原处一动未动,就连看向黑鹰的眼神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而站在他身后的老吴和乌球儿此时却动了起来。只见对方四人扑过来的那一瞬间,老吴已经纵身跃起,蹿到了屋顶的灯架之上。这老家伙左手抓着灯架上的铁链,双脚勾起搭在灯架的横梁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只上蹿下跳的老猴子。他这么一蹿不要紧,就只留下了乌球儿一个人面对着四个来敌。乌球儿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将手中的铁球如同篮球的传球动作一般,双手向正前方推了出去,直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飞了过去。这一下子不管是打到谁的身上都不会好受,更何况乌球儿的力量还出奇的大。面对铁球之人见乌球儿这一下子来势凶猛,连忙将弯刀横在胸前,用另一只手推在刀身之上,想要将铁球格挡下来。可正在此时,他突然感觉持刀的右手腕一痛,手中的弯刀居然不听使唤地掉落在地上,而手腕上却多出了一条细不可见却已深入筋骨的伤口。这伤口看上去虽不起眼,但此时已将他手腕上的筋脉和腕骨都已切断。在他还来不及吃惊之时,乌球儿的铁球已经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前胸上。乌球儿的这一下可是势大力沉,毫不留手,那个被铁球击中之人整个身体都随着铁球的冲击力而变形了。咔嚓……,咔嚓……随着不断传出的骨骼断裂声响,那人直接飞了出去,撞到墙壁后又滑坐到了地面。黑鹰和其他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轻,转头看去。只见那人坐在墙根处耷拉着脑袋,整个上半身已经完全被砸扁了,前心贴着后背,如同一张纸片贴在墙上一般。“怎么回事?”也难怪在场之人感到惊讶,因为除了邵曦之外,没人看清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