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聂扭头扬声道:“小吟啊,御桥不愿意你给他上药,要不然你把药还给我吧,我拿走。”
苏御桥飞速偏头,心脏要爆炸了。
宋吟正在远处削着梨,闻声望过来一双仿佛闪烁着柔情的眼睛,他俯身把半露的梨放回到盘子中,走到床头,“御桥,你不愿意让我上?”
苏御桥对上宋吟的视线,嘴巴蠕了蠕,他脊背起伏很大,一下下压着腰后的垫子,良久才摇头:“没有……我愿意。”
胡聂走了,走得这四十年中第一回这么利索,他走之后,苏御桥无神地躺回到床上,绝望颤抖地闭上眼,他本来这几天就一副丑样子,还要让宋吟给他上药,胡聂真是个孙子。
苏御桥一住就住了三天院,这些天苏秋亊和苏祖之来得很少,前者完全没来,后者身上压着太多事,每到晚上才会在他床前坐几分钟。
苏御桥几乎没怎么想苏秋亊缺席的原因,他恼的事太多了根本没闲暇时间想,每到早上和晚上他就跟等待铡刀落下一般,等着宋吟掀开他的裤子帮他敷草药。
宋吟会把他的裤腿挽到膝盖上,先将毛巾拧湿给他擦一遍,再拿着杵臼过来一点一点地舀起烂巴巴的草泥敷到他的腿上,苏御桥伤口还疼,忍
耐的时候两道长眉会紧紧蹙近。
苏御桥看着宋吟的脸,气喘地说:“你已经在这三天了,落了很多课,要是你有事,可以先回去,我好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就可以出院。”
宋吟这三天每天都会听到这么一次问话,连句式都没怎么变,头几次他都坚持留下,这回他没吭声。
苏御桥琢磨着苏祖之差不多要来,便朝门口看了看,“我哥白天给我打电话说晚上会来,他能顺路捎你回去,你想要什么,可以跟他提,让他在我账户上扣。”
宋吟似笑非笑,“什么都可以?这么大手大脚,是不是每一个照顾你的人都有这好处。”
苏御桥秒回:“当然,不是,不是每一个。”
宋吟不再多问,再问就不应该了,他看了一眼苏御桥,起身把毛巾放回到盆中,“既然你快好了,我也就先回去了,晚上能自己下床吗?”
让宋吟回去是自己亲口提的,但宋吟真要走,苏御桥心口又拧巴地缩紧,他缓缓道:“能。”
宋吟点了点头,他知道苏御桥不是在嘴上逞强,腿上的伤的确好转得非常快,查房护士也询问过他有没有出院的意向,所以他不再留,而且也该走了,要是让苏祖之误会他的悉心照料是想要在苏御桥这讨好感,那他就前功尽弃了,他拿起水盆往外走。
晚上的时候,苏祖之准时出现在病房,他照常站在床头俯身看了看苏御桥腿上斑斑驳驳的伤口,问了两句,便偏头看了一眼宋吟。
来之前他已经接到了苏御桥的电话,虽然总给家里惹麻烦,但从未向他主动提过要求的苏御桥拜托他把宋吟送回学校,如果有东西想买,也要买给他。
苏祖之轻眯起眼,和其他小辈不谋而合地想到或许御桥是摔到了别的地方,不过他没有拒绝,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
“哥,”苏御桥撑着一只胳膊,艰难坐起身,“你们回吧,时间不早了。”
苏祖之给他掖了掖被角:“有事打电话。”
苏御桥点头:“好,别担心。”
苏祖之直起身,往病房外面走,步伐有些慢,显然是在等着谁,宋吟很识数地凑到了他身后。
苏祖之还是披着那件不合季节的大衣,因为每回来医院都要受到瞩目,干脆把那张惊为人天的脸也遮住,宋吟看不见他的下半张脸,但能看到苏祖之眼中的淡漠,宋吟没在意,仰着小脸问他:“你饿不饿呀?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饭店……”
他声音不大,却叫后面的苏御桥听得清楚,他大哥有没有回他不知道,两人已经出了门,苏御桥一直紧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盯到酸涩才仰着后脖子靠回床。
宋吟一秒都没有回头,就那么走了。
这些天这么用心,这么仔细,都要叫苏御桥升起无谓的希望,可走时的那份决绝又击碎了他的盼头,而且……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他发觉大哥每一回来宋吟都格外热情。
甚至苏御桥觉得,如果不是他大哥,他就是两条腿都折了躺在病房,宋
吟也不会来看望他一眼。
但不能吧。
宋吟不是和二哥……
苏御桥不想继续想,宋吟在他心中无比好,他不愿意把宋吟想那么坏,哪怕是猜测也不可以,他小心翼翼地把腿放到床沿闭上眼补神,等晚点儿还要自食其力地换药。
……
马场那犊子被撤职送进了牢子,因为这回有铁证据,宋吟当天就提前一步调出了监控报警,也算为民除了害。
从医院里出来,宋吟打算在路上讨好讨好苏祖之,但他没想到苏祖之居然是叫着两辆车一起来的,苏祖之自己坐一辆,一上车便关上了车门。
宋吟只好无奈地坐了另一辆,心想苏祖之应该是发现了他心思不轨,从现在开始就预防了。
看样子还挺讨厌他,连一辆车也不能同时坐。
难办啊难办。
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能轻易泡到手吗,宋吟很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