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落英如雪,他持剑而立,而她就在旁边站着,微抬头,目中眸光闪烁,笑容温柔又甜蜜画面温馨,情意满溢。
他伸手抚过画上她的脸颊,心头却慢慢传来一点一点针刺般的疼痛。
直到痛到窒息。
遥远又熟悉。
他幼时也曾经看到过很相似的一幅画。
但那幅画虽然一样梨花如雪,落英缤纷,画的一角也一样有一个少女,微仰了头看着。
但整个画面却总让人觉得空荡荡的,像是缺了点什么。
他小时候当然不知道那缺的是什么。
直到后来他偶然在皇叔祖的书房再见到那幅画,再有一次又是偶然看到皇叔祖在后山使出的这一招落英,才明白过来,那画面之上,缺少的,是什么。
应该是那个震落花瓣的人。
而他幼时第一次看到那幅画,是在他母后的书房。
他也一眼就认出,那画中的少女应该就是他母后未嫁时的模样。
上一次他见那个人,是在一年前。
他跟他说:“我自幼厌恶朝堂,厌恶那些为权势为利益而争攘的那些人。”
“我放弃皇位,自有想要得到他的人,那时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可是后来我看到战争纷起,百姓流离,民不聊生,我才知道,我不是放弃了什么,而是背弃了什么,辜负了天下苍生。”
“允煊,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我把本来应该由我来承担的责任,也转嫁到了你的身上,但这也没什么,因为这本来也是你的责任,是你一生下来,就不能也不该逃避和背弃的责任像我一样。”
“我曾经以为我这一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追求着自己认为对的生活,才不会后悔,不会觉得枉度此生但事实上,我后悔了。我辜负了我父皇的期望,辜负了黎民百姓,也辜负了你的母亲。”
他从来对他严苛,不会有任何感情外露。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面前说起他的母亲。
他说,他曾经以为他不想做一个皇帝。
也以为对他母亲的那一点喜欢不足以支撑他决定去娶她彼时国家飘摇,他皇兄本就忌惮他,忌惮他手中的势力,忌惮他在北疆甚至大周的影响,同时也忌惮在西北手握重兵的魏家,他既然不想要皇位,当然也不能娶西北魏家的女儿。
可是他的决定最终害死了她。
也让他这一世再也走不出来。
他这一世,并不如当初他拒绝皇位,离开京城时,以为的那样。
他说,让他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画得好看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到了他身后,看到他的手指停留在了画中那个她的发梢,便偎依在了他身旁,笑着问他道。
他回过神来,收回手,“嗯”了一声,转头却从桌上取了一个木盒递给她,道:“看看这个。”
阮觅的注意力立即从画上移到他手中的木盒。
他常送她东西,但这也不妨碍她每次收到他亲手送出的东西时的喜悦。
她打开,就看到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簪子。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然后就“咦”了一声,道:“陛下,这支,是明德皇后娘娘的那支雪玉簪子吗?”
不仅是雪玉珍贵,而是那簪上的雪花纹和簪头太过特别,她看过明德皇后的手记,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嗯”了一声,也没有太过热络,只道:“你不是一向喜欢明德皇后娘娘,就收着吧,不过戴就不必了,回头我送你其他的。”
阮觅听出他话中的淡漠,看了他一眼,但随即想到什么,心下就了然。
她知道,这簪子本是建元帝送给明德皇后娘娘的。
后来好像是每一个皇帝送给皇后的定情之物。
本来寓意是极好的,可偏偏前面是贞和帝和他母后魏后娘娘他看着不膈应都难。
她“嗯”了一声,又小心地将簪子放回了木盒中,盖上放回了桌上,然后挽了他的胳膊道:“好,听说那上面的雪花是明德皇后娘娘自己亲手雕刻的我大约是没有这样的本事的,陛下你刻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