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过后,无影无形的神识收回。易年看了眼两位县令,开口道:“等他们醒来之后便会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我在他们身上留下一缕神识,这几天不会出什么岔子,等事情办完再收拾他们…”过千帆点点头,开口道:“接下来呢,直接去找那什么屠安吗?”易年摇摇头,开口道:“那人很小心,估计找不到…”“那怎么办?”易年看了眼过千帆,开口道:“等啊…”“去哪等?”听着过千帆接二连三的问题,易年挠了挠头。之前以为过千帆只是懒得想,现在看来他是真想不到。自己碰见的这些天才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或者说,他们太过把心思放在修行之上了。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笑了笑,指了指胖县令,开口道:“他方才不是说了吗,每隔几天就会有人过来领人,咱们等着就是,到时候跟着过去,不就找到他们的老巢了吗?”过千帆眼前一亮,开口道:“好主意…”呃…这算什么好主意,是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易年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走吧…”说着,推门出了大厅。过千帆把短剑塞进侍女手里,也跟着易年出了门。在县衙大院逛了一圈,看了看没什么异样,回了西边牢房。站在外面听了听里面情况,也没什么异常,一个闪身回了牢房中。片刻后,过千帆从那脑袋发现的洞口钻了进来。难民们正睡着,根本没注意到之前少了两个人。二人走到角落,过千帆坐在墙角发起了呆。易年看向过千帆,小声道:“方才怎么了?”之前过千帆有几次都忍不住要出手,要不是易年拦着,只怕那两个县令早就成了两具尸体。虽然他们已经上了易年必杀的名单,但目前还有点儿用,所以暂时得先留着。两个普通人,翻不出多大风浪。听见易年询问,过千帆叹了口气,开口道:“我最恨贪官…”说着,抬头看向看房棚顶,继续道:“小时候家里穷,很穷,一年到头基本上见不到荤腥,父母天天不停干活,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日子却怎么也过不起来,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小时候就天天跟着父母,看着地里的庄稼长的很好,明明够一家人吃喝,可却要把一大部分全交上去…”易年听着,喃喃道:“苛税猛如虎…”过千帆听见,苦笑了下,开口道:“那时不懂,毕竟父母和村民虽然不愿但却每年都交,便觉着很正常,反正年年都是那么过来的,苦点儿就苦点儿了…”说着,叹了口气,继续道:“但种地这个东西看天吃饭,我记得我九岁那年,整个县城大旱,三个月没下一滴雨,地里庄稼颗粒无收,那年没交粮,因为根本没有多余的粮交,家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官府的救济粥,一个碗里都见不到几个米粒,方圆村子饿死了不少人,那时就有人问了,明明每年交了难么多粮,为什么百姓需要的时候却没人拿粮来救他们,官府的回答很让人心寒,就两个字,没有,那年死了好多人,我父母也死在那年,饿死了…”说着,转头看向易年,开口问道:“你知道人饿到极致是什么感觉吗?”易年听着,摇了摇头。之前牢里的这些难民抢夺那猪食一样的东西却吃的津津有味儿的时候,易年很不理解。因为没饿过。从小虽然日子苦些,但也算衣食无忧。青山镇虽然也贫苦些,但这二十年没遇过什么天灾,最起码每家都能吃饱饭。过千帆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那种感觉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抽空了一般,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让人坐立难安,喉咙里干涩得几乎要冒烟,每一次吞咽口水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身体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而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有些人饿着饿着便睡了,然后再也醒不过来,而且…”过千帆说着,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愿回忆的画面,脸上苍白一片。他虽然没说完,但易年却能想到。人死了,对活着的人来说,就成了食物。虽然残忍,但生死关头,活着才最重要。难怪过千帆在医馆的时候会那么在意那一包糖果,难怪他一代修行天才却连字都不认识几个,难怪他会在院外啃着什么味道都没有的馒头。拍了拍过千帆肩膀,开口道:“后来呢?”过千帆不怎么愿意说话,今夜开口,或许是第一次与人说吧。有些东西压在心里太久,会落下病。过千帆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后来很多人都走了,逃荒,就像他们一样…”说着,看了眼熟睡中的众人。“然后我也走了,遇见了一个下山化缘的大师,也就是我的师父,见我可怜便把我带回寺里,十岁生日的时候给我了一本太玄经,没想太多,就想着试试,没想到我真的有修行天赋,那天我哭了,不是因为有天赋喜极而泣,而是为我父母哭的,如果他们能多活一年,就一年…”,!那日子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有修行天赋的孩子,真的能给家里带来巨大的改变。易年不懂这种心情,但却两次遇见这种事了。一个是过千帆,一个是石羽。造化弄人啊…“后来呢?”过千帆听着,开口道:“后来就开始修行,师父会些拳脚功夫,我便把武技与修行结合起来一起修炼,其实说白了就是没钱买功法,不过后来有了功法,我却发现其实所为功法也不见得好的过拳脚…”这是事实,过千帆那天青榜三的实力可是一拳一拳打出来的。说着,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师父也没了,老的,我便下山了,那年我十四,下山没地方可去,便回了村里,然后听村里的人说当年饿死那么多人全是因为当时的县令是个贪官,把县里的钱财几乎全都装进了他的怀中,几经调查发现确是如此,如果没有他,那年根本饿不死那么多人,我便想着去找他报仇…”说着,看了眼易年,眼中满是无奈,开口道:“你知道后来如何吗?”易年摇摇头,开口道:“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经被朝廷处死了?”有遗憾,记忆才会如此深刻。不能报仇,自然遗憾。过千帆笑了笑,开口道:“处死?怎么可能,不光没处死,还升官了,用他当年贪的那些钱买通了关系,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都当上府尹了…”易年微微一愣,随即也释然了。世界的黑暗,藏在每一处光明后面。过千帆收回目光,望向牢房屋顶,开口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但情绪上却没什么波动,律法不能制裁他们,我便按照我的办法来,有一个杀一个,有一群杀一群…”说着,看了眼易年,继续道:“一个好官或许能让百姓日子过的富足些,但一个贪官,一定能把百姓踩进深渊,他们害的不光是为官期间的百姓,他们会害了几代人,银子搜刮够了,他们拍拍屁股走了,苦的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的百姓,几十年,甚至几辈子都翻不了身…”易年听着,点了点头。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过千帆在说这些的时候,情绪上没什么波动,但那话里的痛恨易年听得出来。所以面对那胖县令与定远县令的时候,他才会是那般。为了配合自己,方才他忍的不知有多辛苦。又一次抬手拍了拍过千帆肩膀,开口道:“那两个人的命留给你,如果你怕出什么岔子,现在就去…”至于找那什么屠安,总有别的办法。修行界中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多数人是有共识的,那便是不能轻易对普通人出手,更不用说杀人了。但这点易年不在意,不说过千帆杀的都是该杀的人,就自己,手上也早就沾了许多普通人的命。清风寨,黑风山,数都数不过来。有些人该杀,那便杀。对他们留情,便是对无辜的人无情。所以过千帆杀普通人,在易年看来并没有任何不妥。过千帆听着,摇了摇头,开口笑道:“先留着吧,我书读的少,脑子没有你灵光,你说他们有用就有用,等事情完了再收拾他们不迟…”易年点点头,开口道:“多谢…”过千帆笑了笑,“要说谢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遇见你,估计我早就把那县令杀了,那幕后的人就找不到了,他们…”说着,又看了眼熟睡的众人。躲过这次,还有下次。不把那人抓出来,换个县令只怕还会如此。易年笑了笑,开口道:“那咱们一起把那人抓出来,虽然不能给这里百姓与难民一个太平,但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说着,伸出了手。过千帆瞧见,伸手握住了易年的手。“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归处有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