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洗得铮亮的老爷车从远处公路驶来,车牌号模糊不清,最后在大铁门前徐徐停下,片刻过后,铁门打开,老爷车拐了个大弯驶入庭院。
赏南是起床上洗手间时意外瞥见的,既然已经看见了,他不如多看一会儿,站在冷风口,赏南看见从车上走下来一位青年,看着像是和陆及差不多年龄,不对,还要小点儿。
青年背着帆布包,卫衣外面套牛仔大衣,看着很休闲,板鞋踩在石子路,由孟管家引进了正屋。
看着不像是陆家人,陆家人表面上都很讲究,那种帆布包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使用。
[14:是孟管家给你找的老师,很聪明又有天赋且善良的年轻人,二十二岁就读完了研究生,然后便回这里的镇子,也就是他的老家中学当老师,他资历浅,学校给他安排的教学任务不重,正好适合来给你当老师,他年轻,你们也容易产生共同话题。]
[14:忘记告诉你他的名字的,他叫苏意。]
赏南关上窗户,缩回被子里后,后知后觉的觉得冷,他打了个寒战,想到胡蝶兰他们还有陆家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上课,嘴里都是苦的。
陆家在教育方面并不纵容松懈,德智体美劳一项都不落下,十分严厉。就算不能做家主,以后去分公司坐镇也是没问题的。
某一次下大雨,马场里泥泞溅起几米高,他们穿着雨衣上马术课,陆荔和陆其声还有另外两个已经结课了,他们当剩下弟妹的考官,旁边的老师和教练只负责监察,最小的陆其冬才十三岁,上马还要踩凳子。
赏南当时是陪陆及去看他们考试的。
泥水飞溅,马鞭在空中扬起又落下,马儿的嘶鸣混杂着雨滴落下的声音。陆家对后人几乎没有什么疼爱可言,这里就是他们的训练场。
赏南不想上这种课。
没必要。
不是人上的。
早上九点,厨师已经做好了早餐,陆及坐下时,发现赏南的位置还是空的,正想问,香夫人从楼道的方向急匆匆走来。
“小南发烧了,看样子挺严重的。”香夫人将温度计放进盒子里,“我请医生来看看?”
陆及微微蹙眉,想到这几天的天气,生病好像也正常,“先请医生,我上去看看。”
陆及早餐动都没动,直接就上楼去了。
上楼的时候,连口气都忘了喘,平时走几步就得咳嗽几声。
赏南让14帮忙升高了体温,14有些不太熟练,上一个世界还把赏南捂出了一身的汗,这次……
“烫烫烫。”赏南咳嗽了几声,把手从额头上收回,“要被烧熟了,我没死在怪物手里,但却说不定会死在你的手里。”
14忙开始调节温度系统,往下调。
陆及进来的时候,14刚刚调好,赏南被之前那阵高温烧得有些头晕眼花,陆及走进来的时候他只看见一团白花花的影子,跟黑白电视机卡顿后出现的雪花似的。
直到陆及走近。
陆及弯下腰,将手背在赏南的额头上贴了贴,确实很烫。看见赏南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陆及又将被子稍微拽开了点儿。
赏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皮,他的确一副不舒服极了的模样,小脸煞白,眼皮都抬得虚弱无力。
若是不知道知道赏南前一天还活蹦乱跳,陆及会以为对方病入膏肓。
“哥。”赏南声音嘶哑,喉咙刀割样的痛,他就说14把他烧过头了,嗓子都烧冒烟了,业务一点都不熟练。
“不舒服就别说话,”陆及轻声道,“陆香已经去请医生了。”
赏南呆呆地看着陆及,他完全是在发呆,但落在陆及眼里,就是依恋和可怜巴巴的眼神,陆及心脏某角很自然地像被雨水泡发,然后那一角就无力地塌陷了。
被单是香夫人选的,蓬松柔软,被面雪白,少年的身体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苍白的脸让他的眸子黑润得宛如刚被剥下果肉的龙眼核。
是它的,是独属于它的小南。
修长瑰丽的五指落在赏南的脸颊上,白骨的冰凉穿透感十分强,赏南瑟缩了一下,他看着陆及漆黑的瞳孔,“想喝水。”
赏南说完的同时,香夫人领着医生上楼来了。